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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严府家宴结梁子

沈莫离刚走出万花楼,就见张涵迎面匆匆赶来:“大人,属下搜查了李媚留在客栈内的包袱,除了一些日常衣物外并无所获,倒是从枕头下找出了一方她用来题诗填词的素笺。”

沈莫离接过一看,吩咐道:“速命人到颜如玉房中查找文墨,比对笔迹。”

手下人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堆颜如玉生前的诗作,沈莫离细细比对之下,发现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他正纳闷,却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张涵无意中踢翻了梳妆台前的一张椅子,椅盖掀开来,居然露出了里头的暗格,张涵从暗格内拎出了一个黑袋子,解开捆紧袋口的绳索,往外一倒,在场所有人见到掉落在地上的那堆东西登时傻眼。那是一堆淫具,有假,有女子用来的“勉铃”等,如此逼真的形态,连大男人看了都会脸红。

“传林丽娘和冰凝。”沈莫离眉头紧蹙。

见到那些淫具,冰凝和搀扶着她的可儿吓得双手捂住脸,扭头不敢再看。林丽娘则瞠目结舌:“这……这……如玉从来不缺男人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如玉啊如玉,你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我?”微侧过头,她狠狠地瞪了冰凝一眼,冰凝瑟缩在可儿身后,不敢正视林丽娘。

“冰凝姑娘,你见过这些东西吗?”沈莫离问道。

冰凝慌乱地摇头,拼命摆手。

花映月、谢瑶琴和刘暗香也挤在门外看热闹。花映月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表情。谢瑶琴的如丝媚眼紧锁住沈莫离。刘暗香脸带惊异,又有几分羞怯。

沈莫离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让她们都退下了。

一名看守别院的小厮大步跨进房门,一边急道:“沈大人,您吩咐过小的,如果贾公子再到这万花楼来,要立即通报。”

沈莫离目光一凛:“贾公子来了?”

那小厮道:“贾公子倒没有来,但门外来了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小的认出前日就是他代贾公子送木槿花给颜如玉的。”

“那人现在何处?”沈莫离急问道。

小厮道:“刚刚离开,小的已经让另一个弟兄悄悄跟着,看看他去了哪里。”

沈莫离赞道:“做得好。”他转身对张涵道:“咱们回去换了便服再来,先不要打草惊蛇。”

二人将飞鱼服换下后重返万花楼,那名前去跟踪的小厮已经回来了,他将沈莫离和张涵领到一处气派的宅院外,道:“大人,小的见到那人进了这里头,刚才有位年轻姑娘开了门,还说了句‘总算回来了,公主等得急死了’。”

沈莫离抬头,“公主府”三个大字让他浑身一震。“你先回去吧。”他打发了那个小厮后,沉下脸来。

“大人,这……”张涵也忐忑不安。

“这是永淳公主的府邸。”沈莫离沉声道,“先是善柔公主,现在又是永淳公主,这两位公主,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张涵问道。

沈莫离道:“先回去,见了指挥使再说吧。”

“永淳公主的府邸?不会看错吧?”陆炳听后亦难掩震惊之情。

“跟踪的人称亲眼见到有人开门,还说了句‘总算回来了,公主等得急死了’,显然他是奉永淳公主之命到万花楼去的。”沈莫离回道。

“永淳公主,善柔公主……永淳公主是皇上的妹妹,善柔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怎么都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了?”陆炳轻轻念叨着,末了无奈一笑,“都是不好惹的主。今晚严府设宴招待王公大臣,严嵩派人给我送了帖子。莫离,你随我一道去,先会会那个严世蕃吧。”

沈莫离疑惑:“又非过节,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何设宴?”

陆炳保持着无奈的笑容:“明的是给严世蕃新纳的小妾过生日,暗的,其实是为了庆祝夏言失势,同时宣告自己即将成为内阁掌权之人,借机笼络人心吧。”

沈莫离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严嵩府中张灯结彩,好似过节般热闹非凡,那些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都应邀赴宴。严嵩和夫人欧阳淑端忙着招呼客人,见到陆炳和沈莫离,夫妇俩热情地迎了上来。

严嵩年逾花甲,依然长身戌削,疏眉目,大音声,是个相貌堂堂之人。欧阳淑端比严嵩年长一岁,个头矮小,体态臃肿,脸上还布满小麻点,与她的丈夫站在一处实在很不般配。但严嵩除了欧阳淑端外竟然旁无姬妾,而且据说夫妻二人感情很深,举案齐眉,着实让人深感意外。

对于陆炳,严嵩是竭力拉拢巴结的,此时他热情问候陆炳,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对陆炳的亲信沈莫离亦是另眼相待。欧阳淑端也恭敬行礼。陆炳则同样热情地回礼。一旁沈莫离也恭恭敬敬地向严嵩夫妇行礼,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严嵩光顾着和陆炳搭讪,也没工夫再留意沈莫离,倒是欧阳淑端多看了他两眼,露出温和的笑意。

严世蕃根本不把宾客放在眼里,只顾与两名美妾杨碧桃和苏荔调笑寻乐,苏荔是寿星,打扮得花枝招展,杨碧桃也不逊色,暗暗与苏荔较劲。严世蕃三十出头,与其父戌削长身的外貌正好相反。不但天生瞎了只眼,还短颈粗腰,是个地地道道的丑货。

严世蕃的原配夫人熊佩瑜与他们同桌就座,却完全被冷落在一旁。她婚后一直未能生育,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却又不幸小产,导致神疲乏力、面色萎黄,成了药罐子,严世蕃却乐得以此为借口纳妾。

熊佩瑜眼看着丈夫和两个小妾,又想着自己这一身的病,满腹的悲戚哀怨,胸肋一阵阵疼痛,她手捂胸口,难受得浑身发抖。

“夫人。”一左一右两名丫鬟春菊和冬梅急忙扶住她,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的。严世蕃听到丫鬟叫唤,回头漠然地看了熊佩瑜一眼,又继续饮酒作乐。

熊佩瑜勉强撑起了身子,哀然道:“相公,妾身身体不适,想回房休息。”

“去吧。”严世蕃不耐烦地一挥手,看都不看她一眼。

熊佩瑜由两名丫鬟搀扶着走了,杨碧桃和苏荔看着她孱弱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皆是几分不屑,几分嘲讽,几分得意。

尚未开席,严世蕃就被两名美妾灌了许多酒,刚上了一道菜,他吃了两口,就嗷嗷叫着闹腾开了。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酒杯,跌跌撞撞,一边左观右瞧,正好一面容和善的长者回头看他,严世蕃立即大步上前,将酒壶和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啪”的一声,让整桌的人都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严世蕃已经揪着那长者的耳朵,硬将一整杯酒往他的嘴里灌。那长者是安远侯柳王旬,他戎马一生,立功无数,任何人对他都敬重有加,偏这严世蕃不讲长幼之序,如此放肆。

“严世蕃,你竟敢对我爹爹如此无礼!”坐在柳王旬身边的一位年轻公子拍案而起。这公子生得十分俊俏,且英姿勃发,严世蕃的酒量其实很好,不过是借着酒兴滋事,被那公子一声呵斥,他一愣之下手顿在半空,随即却嘿嘿笑了起来:“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那公子白嫩的脸蛋一下子涨得通红。严世蕃挤眉弄眼道:“我是瞎说的,居然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哈,我不过是看你生得细皮嫩肉,肌肤白里透红,跟个大姑娘似的,原来真是个大姑娘呦。”

柳王旬急忙为女儿打圆场:“小女鸣凤不懂规矩,冲撞了严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严世蕃却不作理会,贼眼溜溜直打量柳鸣凤:“在下真心欢迎柳小姐常到敝府做客,下次就不必这么女扮男装了。”

柳鸣凤又羞又窘,干瞪了严世蕃一眼。柳王旬也只能在一旁赔着笑脸。严世蕃倒没有再多做纠缠,依旧嘿嘿笑着走开了。他转到了隔壁的那一桌酒席,径直朝沈莫离而去。严世蕃刚才就暗暗留意沈莫离了,他自己容貌丑陋又天生眼残,见了俊朗非凡的沈莫离妒火中烧。这会儿他一副挑衅的架势,上前伸出右手就要揪沈莫离的左耳灌酒,不料沈莫离早有防备,挥起右手打开,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严世蕃的右手臂被重重一击,立时一阵疼痛发麻,连带左手抓着的酒壶也一个不稳掉落在地上摔碎了,酒淌了一地。

严世蕃气得鼻子嘴巴都歪了:“你……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沈莫离冷厉的目光逼视着他:“想让别人尊重你,请你先学会尊重别人!”

在座的人都讶然注视着沈莫离,心中暗想得罪了严嵩的公子可不好收场,却没有人愿意出言帮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炳轻咳两声,起身道:“莫离,严兄是好意来向你敬酒的,怎能如此对待人家?”说罢,又言语温和地对严世蕃道,“莫离性情耿直,说话过于锋锐,得罪之处还请严兄海涵。就让我来当个和事佬,消除这场误会,不知严兄是否愿意赏脸?”说着他摆上两只酒杯,分别斟满,对二人道,“饮下这杯酒,言归于好,如何?”

严世蕃对陆炳还是相当忌惮的,他都出面了,自己总不能不领情,只得强压下满腔怒火,举起酒杯仰脖咕咚喝下。沈莫离不愿让陆炳为难,也一饮而尽。

“好了,大家继续喝酒吃菜吧。”陆炳面带微笑,目光一扫同席的众人。大家先后发出了附和的笑声,气氛又显得热闹起来。

严世蕃趁着陆炳未留意,恶狠狠地剜了沈莫离一眼,扬长而去。沈莫离横眉冷对,回过头来,忽感觉到有两道灼灼的眸光正追随着自己,猛一抬头,瞧见邻桌的柳鸣凤忸怩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