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更加激动，这还是他认识谢虞以来对方第一次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
他忍住心潮澎湃，强自冷静道：“真的，虞儿，我不是骗你。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保证把洲洲当成我自己唯一的儿子来养，给他所有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虞儿，只要你嫁给我！”
谢虞盯着中年男子，眉头轻蹙，声音冰冷如霜：“吴展中，你有几成把握？”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吴展中激动得不能自己，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谢虞的手：“十成！我保证！”
这次，谢虞没有推开他。
吴展中和谢虞再三交代过要她小心照顾自己之后，才喜不自胜地匆匆离去。
路过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傅九洲身边时，他快意地撸了一下傅九洲细细软软的头发，高兴道：“洲洲，等吴叔明天再来看你！”
傅九洲愣愣地看着吴展中离去，然后就被谢虞叫进了屋子里。
谢虞一脸冷淡地坐在桌边，眉间的郁气散之不尽，见到傅九洲时的眼神也很是淡漠，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很难想象她是傅九洲的母亲。
见到傅九洲进屋，她皱着眉头咳了两声，才伸手招招傅九洲：“洲洲你过来。”
傅九洲有些瑟缩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靠了过去。
“坐下。”
傅九洲立即坐好，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你刚刚在外面做什么？”谢虞温声拉过傅九洲的手细问，眼里却没有多少温情。
在被谢虞抓住手的时候，傅九洲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被谢虞枯瘦的手死死抓在手里。
“看……看蚂蚁。”傅九洲嗫喏道。
“傅九洲！”谢虞瞬间变了脸色，一手狠狠拍在桌上，呼吸急促起来，脸上也泛着病态的殷红：“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的父亲因谁而死？而你是为什么会沦落到像一个小乞丐一样的下场！这些！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谢虞抖着手指到傅九洲面前，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扎进他眼里。
“没有，没有，娘，我没有……”傅九洲的眼里忽然盈满了泪水，不停地摇着头。
谢虞却忽然松开了他，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你不必辩解。你在记恨我对不对？你在记恨我！”谢虞转过头，狠狠瞪着傅九洲，几乎是声嘶力竭。
“你记恨我弄丢了你！你是被恶鬼叼回来的对不对？你被恶鬼吃掉了魂，你不是我儿子！”谢虞忽然抓住了傅九洲的肩膀，狠命摇晃：“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儿子还回来！我的儿子不是废物！不是你这种废物！你快从他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呀！”
傅九洲一点也不敢反抗，任疯狂的母亲将自己的手臂抓青，只是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他祈求地看着谢虞：“娘，我没有，我会努力的，我会给爹报仇的，你别不要我！”
“果然是这样！你记恨我！你记恨我！”谢虞狠狠地拍着桌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也流了下来，她趴在桌子上哭：“子初，子初啊，你看看你儿子，他记恨我！我为了帮他治病，不惜背叛你我的感情，去委身一个下流人，你儿子却记恨我！他是这样的没有良心啊！”
“我不是，我没有！”傅九洲泪流满面，不停地摇着头，“娘我没有，娘……”
趴在桌子上的谢虞忽然像鬼一样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傅九洲：“那你把你藏起来的那件东西扔了，扔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抱着那一堆东西。”
傅九洲的身子抖了一下，颤抖着唇摇头：“娘，我没有……”
“没有什么？”谢虞阴戾地看着他，眯着眼一脸愤恨，“你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拿了鬼的信物，才会变成这样的废物。你把那些东西丢了，我就相信你是我好儿子，相信你一定会努力修炼，为你父亲报仇。”
“娘——”傅九洲摇着头，祈求地看着谢虞，“我真的没有……”
“嘻，还是不肯。”谢虞极其尖锐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会找到它们的。我的儿子是天才，他聪明又懂事，贴心又乖巧，他一定会为他父亲报仇的。”
傅九洲只能无助又无望地看着她。
“没事啊，洲洲。”谢虞温柔地揽住他，把他揽进怀里，温柔地轻轻摇晃，像是在哄一个小婴儿：“娘会保护你的，娘最爱你了，娘为了你，可以去做□□，可以去给人打，被人踢，可以向别人磕头乞讨，也可以背叛爱情嫁给别人，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你乖乖，好好长大，为你爹报仇……”
傅九洲脸色惨白地被他娘搂在怀里，麻木地点着头：“娘，我会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爹报仇的……”
过完母子的“温情”时刻，傅九洲从谢虞房间里出来，细细瘦瘦的背佝偻着，明明才五岁的孩子，疲惫得像个几十岁的老人。
他边走就边小声念：“我没有记恨娘，娘保护我，娘爱我，我是娘的孩子，我是娘的乖孩子，我会给爹报仇的……”
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给自己洗脑，脚步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样走到院子后面的一棵大槐树下。
他在槐树下坐了下来，继续默念；“母亲爱我，我乖，我会给父亲报仇的……”
槐树下落了一地的槐花，念了整整一个下午后，傅九洲终于如释重负地捡起一簇槐花，闭着眼睛开始数数：“四十七，四十六，四十五……”
没有什么恶鬼。
在雪原里他早就失去意识了。
更没有什么恶鬼的信物，他的东西早在逃跑期间不见了。
他已经不记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只记得，那约莫对他十分重要。
可是他仍然忘了。
也许有一天，他会连这个数字也忘了。
唐若坐在屋顶上，看着自己手里的糖，流着泪默默塞回兜里。
这一次，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出现。
也许，忘了她对他会更好。w,请牢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