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拿过一根劈成四分之一的柴火放在身后,坐到了傅九洲身边。
傅九洲端端正正地坐着烤衣服,看都不看她一眼。
但是几秒钟后,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给唐若也让出灶前温暖的空间。
唐若忍不住想到上一次他在破庙里将自己珍惜的稻草让给她。
他总是一边抗拒靠近他的陌生人,一边讨好主动对他好的人。
抗拒是疼痛教导的理智,讨好是内心渴望的本能。
这一刻,唐若发现自己真正读懂了他。
傅九洲。
他总是在被放弃,所以他总是在讨好。
他怕被母亲放弃,就讨好母亲,怕被继父继母放弃,就讨好继父继母,连在破庙里和目的来路未知的她相遇,得到了她给的一点甜头,所以他也迫不及待地捧上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他占据的稻草,试图以此留住她。
可他从来留不住。
所以后来在游戏里遇见她之后,他才会那么偏激地表达占有欲。
正因为她是他唯一不会失去的,所以他才要拼命将她占据。
就像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对她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借水人示好,想留住这一点点的温暖。
唐若此刻发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半渴望着立刻回去见到现实里那个傅九洲,想安抚他想回应他想被他占据,另一半却忍不住想满足这里这一个小心翼翼讨好她的傅九洲。
他想她留,她就留。
当然事情的进展不会以她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唐若脑海里在搞分裂,人却仍然稳稳地坐在灶前。
傅九洲显然十分懂得照料这一把火,时不时扔些细树枝进去,将火烧得旺旺的,唐若的脸也被火烤得红红的,发烫。
她撑着下巴,决定解一解自己的疑惑。
衣服上蒸腾而起的白汽模糊了傅九洲的眉眼,她问安静烤火的傅九洲;“刚刚那个骂人的女人是你娘吗?”
傅九洲惊讶地转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映照着火光。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扭过脸去,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不是,她不是我娘。”
唐若便道:“怪不得,我说亲娘怎么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那你亲娘呢?”
唐若的问题问得十分没眼色,她做好了傅九洲不回答自己的准备,但是想不到,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她死了。”
脸上就露出悲伤之色。
唐若捧着脸,仔细盯着他的神色看:“你娘一定对你很好吧?”
“嗯。”傅九洲重重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怀念之色,“我娘对我可好了。她特别爱我,总是护着我,怕我受伤,有一次她背着我走过雪地,脚趾头都冻坏了……”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母亲有多爱自己,傅九洲在她这个看起来无害的陌生人面前叽叽咕咕地说起了他的“往事”。
他也许是憋得太久了,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唐若却越听越心凉。
他现在说的,除了隐瞒了一些傅家庄的事情,其余的,已经和以后的傅九洲和她说的没有区别了。
他的母亲,温柔,善良,或许还有点好骗,但是总是很爱他,很关心他,把他当成自己人生的唯一希望。
没有歇斯底里。
也没有阴郁控制。
他给自己洗脑成功了。
唐若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傅九洲的衣服已经烤干了。
唐若的一只手摸到自己兜里的糖。
到底,该不该……
唐若的手无声地放下,再重新伸到火前。
傅九洲无声地将膝盖压下去一点,给她的手烤到火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