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变得很漫长,等待欧阳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朱元璋随时都有可能下令抄家杀人,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不好受,李佑必须跟时间赛跑。
酉时末,欧阳伦终于返回了丞相府。
李佑踉踉跄跄跑出灵堂,既忐忑又紧张,小心翼翼问道:如何,可有收获?
欧阳伦点点头,拍手说:把东西拿过来,给李姑爷过目。
一个兵士举着托盘,站在李佑面前。
我在王四海怀里搜到了两截麻绳,一块白莲玉佩,还有一瓶迷药。另外,这一根铁钉,是从死去的马匹耳朵后找到的。王四海果然有鬼!
欧阳伦说道,看待李佑的目光,有几分赞赏和钦佩。
李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竟微微发颤了,问道:驸马爷,你可知白莲玉佩的来历?
欧阳伦眯着眼睛,沉声说:传闻有个白莲教,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想来王四海就是白莲教教徒。
李佑再无疑问,负手仰头看天,半晌后高呼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破案啦!
破案,怎么回事?欧阳伦不明所以。
李佑摆手道:来不及细说了,驸马爷,快带我入宫面见皇上!
不行,皇上亲自吩咐过,丞相府里的人一律不得外出!欧阳伦拒绝得很干脆。
驸马爷,你替你老丈人办事,要尽忠职守,我能理解。可我的老丈人处在险境之中,去晚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你也理解我一回,好不好?李佑言辞恳切。
欧阳伦还是不肯松口:李姑爷,我替你去搜查王四海的尸体,已然违背了皇上的旨意,怎敢再擅自带你入宫?
李佑无奈之下,扭头朝灵堂里喊道:娘子,太太,若想救老爷,就带着家人们给驸马爷磕头求情吧!
姨太太挪了挪臀部,扬起下巴说:等救回老爷,再下跪不迟,否则岂不吃亏了?
胡诗曼听说有望救回父亲,哪敢耽搁,招呼着家人来给欧阳伦下跪,又都大放悲声。
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吧。欧阳伦气急败坏地瞪着李佑,豁出去了,谁叫我心软呢?大不了皇上怪罪下来,我挨些板子也就是了!
驸马爷,您真是义薄云天哪!李佑由衷喊道。
随即笑嘻嘻说:您挨了板子,我给你揉屁股。我与驸马解战袍,芙蓉帐暖度,少小离家老大回。
什么乱七八糟的诗?欧阳伦一脸困惑。
李佑笑道:我是说驸马爷高风亮节,是个君子人物!
皇宫内,武英殿外。
当朝宰相胡惟庸被宣进宫里之后,一直跪在武英殿外,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皇上要让他解释为何杀害车夫,可到了宫里,皇上却一直不与他见面,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天色已晚,到了戍时,宫里点起灯,映照得胡惟庸的身影很是落魄孤单。
过了戍时,宫门关闭,今晚回不去了吗?
胡惟庸一颗心往下沉,正月间寒风阵阵,他更觉得凄凉惶恐。
忽而觉察到身前人影晃动,抬起头来,只见皇帝冷冷地凝视着自己。
胡惟庸未语先哭,淤积在心里的委屈和不安尽数宣泄出来:皇上,微臣罪该万死,然而
他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养育儿女的艰辛,又动情地回忆着跟儿子胡靖相处的点点滴滴,夸赞胡靖如何孝顺,如何聪明,如何忠君爱国。
总而言之一句话,大打感情牌。
可滔滔不绝说了良久,胡惟庸突然闭了嘴,他发现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在说话,皇上没有半点回应。
沉默,山一般的沉默,不堪重负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