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薛尚书的话,李佑愣了一愣,转动几下眼珠子,道声告辞,立即往行中书省公堂跑去。
李姑爷,等等我王宁气喘兮兮,远远落在后面。
李佑到了行中书省公堂外,央人将胡惟庸请了出来。胡惟庸端着架子道:何事?
少他妈给我摆谱,老子在给你擦屁股呢!
李佑着实被胡惟庸这种做派气坏了,板着脸道:奉旨查案,有话要问胡相!
胡惟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劲,脸色和悦起来,问道:贤婿,你查出什么眉目来了?老夫为你担心不已,你出狱后,可曾回府歇息过?
我哪有时间回去李佑没好气,径直道,我来问你,徐福寿诬告案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诬告,案子还没有定论呢!人多眼杂,咱们理应避嫌,不要在这里谈论这件事情,晚上回府后再说吧。
胡惟庸皱着眉头,转身要走。
李佑拦住他道:你告诉我,宋慎是怎么胁迫徐福寿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谁胁迫谁了,而且此事跟老夫没有半点干系,我哪里知道!胡惟庸当真是个戏精。
李佑气得直咬牙,诓骗他道:要搞清楚德庆侯府灭门案,就必须从徐福寿身上着手,你懂了吧?
真的?胡惟庸回头往大堂里看了一眼,招呼着李佑走到僻静之处,这才说道,宋慎抓住了徐福寿的把柄,故而才能胁迫他。
什么把柄?
据宋慎所说,徐福寿偷卖军器局武器、火药,被他查清楚了,数目巨大,足够徐福寿死几十回的了。
那你知道具体的数目吗?
宋慎手里有个账本,记录得一清二楚,但老夫没有看过,只听他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后来他果然指使动了徐福寿,想来不假。
账本李佑摸着下巴。
胡惟庸道:宋慎死了,账本要么下落不明,要么早就被毁啦。即使找到了,无非验证了徐福寿监守自盗偷卖武器的事实,有什么用处呢?你还是专心追查灭门案吧,不要分心,皇上这一回真的动了大怒啦!
皇上动了大怒,您倒还坐得住!李佑讥嘲道。
老夫有何惧哉?徐福寿一案纯属捕风捉影,胡乱攀咬,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胡惟庸大言不惭。
呵,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绝不相信作死小能手这一张嘴!
李佑拱手告辞,胡惟庸在后面喊道:贤婿,办案虽然要紧,但你别太操劳,今晚回府吃饭吧
我再也不回丞相府了,我要跑路!
李佑腹诽一句,在公堂前找到东张西望的王宁,道:走,去宋府。
办案就是东奔西跑的吗?不该是拿着卷宗,摇着折扇,谈笑间堪破玄机吗?王宁道。
你要是嫌累,可以回家去。
不,我不敢回家!王宁打了一个寒颤,小跑着追上李佑。
与李佑先前的猜测一样,徐福寿因为把柄落在宋慎手里,答应诬告徐达谋反,后来不知是不是天良未泯,竟然翻了供。
诬告案并不曲折,也不是李佑追查的重点。但徐福寿和宋慎的死亡颇为蹊跷,这里面似乎隐藏着别的秘密。
也许找到了宋慎的账本,会有意外的发现!
宋濂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下了轿子,佝偻着身体走到府门前,听见府里的哭泣声,心如刀绞。
站在门口叹息良久,老泪纵横。直到管家出来搀扶着他,他才茫然地走了进去。
宋学士,太子殿下怎么说?
来到院中,霎时间围过来几十个人,七嘴八舌说起话来。
这些人中有宋濂的朋友故交,大多数是有些名气的文人,其中以刑部主事徐贲和御史吴伯宗名头最大。徐贲素有诗名,吴伯宗则是洪武三年的状元郎。
另外一些人全是国子监的年轻学子,老师家里有丧事,他们相约着前来吊唁。
宋濂痴痴呆呆立在人群中,迟钝的目光投向厅堂里,宋慎的遗体摆放在厅堂中央一块木板上,还未入殓。
都别吵,先生累了,心力憔悴,容他歇息一会吧。吴伯宗以宋濂为师,心疼自己的老师遭逢变故,毕恭毕敬搀扶住宋濂,先生,进堂里喝口热茶吧。
宋濂从麻木茫然中回过神,惨然道:看见孙儿的遗体,我就悲从中来。还是在院里透透气吧,我老了,胸口憋闷。
吴伯宗扶着宋濂坐到院中石凳上,众人站立在四周花木下,看着宋濂苍老颓然的样子,戚戚然极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