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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北疆之行(六十七)

自师父欲收尨护为徒而被众人劝阻后,至师父过世,中间有整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里,尨护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这并非说他被谁拳脚相加,而是众人对他的态度。

于师父的三个儿子,自矜是名门医家子弟,便是寻常农户出身的胡师弟,他们都看不上眼,更勿论这个弃儿!

而于师父的几名弟子,深谙多个师弟就多个竞争对手的道理,哪里又肯给他这个机会?

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理由,归结到一起,便是将尨护生生阻挡在学医的大门外。

平素里,尨护依然是师父的小厮,却不再贴身侍候。有事没事,他总会被旁人叫出去干这个做那个。

时间久了,师父身边自然有其他人替代了尨护的位置。

师父授课时,自有人守在屋外。他们得了某些人的吩咐,便不许尨护在屋外停留片刻——以免他借机偷听。

师父诊治时,尨护也被排斥在外,便是递个药包之类的伙计,也没他的份儿。

自然,尨护也没可能接触到相关的医书,便是想借看,都难上加难。

尨护晓得自己是被人刻意针对了。

可是,他依然默默地守着师父,即便只能在距离之外。

尨护虽身有残疾,直不起背,可人品却不差。他从未想过要偷师,更勿论偷偷摸摸干些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就如不允他靠近师父授课的屋子一事。没得了师父许可,他原本也不会去偷听偷学,只是念在师父年岁大了,喉中有炎症,授课时间一长就会咽干嗓痛,所以他提前备好蜂蜜甘草水。只可惜,蜂蜜甘草水没能送到师父跟前,也不知是被谁饮了还是倒了。

或许,正是这份真与诚,师父纵不能收他为徒,可还是不曾放弃他。

尨护珍藏着两本书,一本是《说文解字》,另一本是《神农本草经》。这两本书都算不得是秘本——寻常书铺子里也能买到,故而便是有人晓得了这书是师父所赐,顶多哼哼一声“野杂种也有这认字的命?”

然,尨护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不能收徒,不能教授,那么,便自学罢!若能认得一些草药,将来起码也可以在药铺子里做个抓药的伙计,不至于饿死。

自学识药的五年里,尨护颇吃了些苦头。

因着有人看他不顺眼,吃穿上便被为难。

大冬天的,待他一路小跑地进了伙房,只有冰冷的半碗菜汤剩给他。而到了夏天,旁人都能分得一把艾草熏蚊虫,他却什么都没有。一夜过去,全身上下被咬得又红又肿,足有四五十个包。

又因为他是个驼子,更没少被人歧视。

在师门里,这些人好歹还顾些脸面,不至于明目张胆地羞辱他。可出了大门,使唤起他时,开口“小驼子”,闭口“小废物”,眼中还带着再明显不过的鄙夷。

可这一切,尨护都忍了。

他是师父救活的,是师父养大的,他怎么能离开师父呢?退一万步说,出了师门,他又能去哪里?

他只认得几个字,识得些许药材,既不会把脉,又不会开方。他只是个郎中的小厮,却连金针有几种都不清楚。

他暗想,只要这里还能容他,他就要伺候师父一辈子。

师父病重时,委实难熬了好一阵子。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便是一手教大了三个儿子五个徒弟的师父,也遭遇了榻前冷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