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紧闭着眼睛,像是梦魇住了,眉头颤颤巍巍地皱缩在一起,缺少血色的嘴唇一动,反反复复,含含混混地重复一句话:“……怎么又是你?”
鼬:“……快醒醒!是我!”
他几乎是在她耳朵边上大声喊出了这句话,同时用另一只手在雫脸颊上拧了一把。
雫都分不清自己是被掐醒的,还是被吓醒的,只记得自己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的同时醒了过来。
先是皱起来的眉毛一展,眼睫毛顺势颤了颤,拉扯开眼皮,露出不清醒的眼睛,不经意间的迷茫颇有些像猫儿。
鼬悄悄收回拧她脸的手,不动声色地在她眼前摆了摆:“醒了吗?”
雫睁着眼睛,瞧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神:“……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鼬无奈叹了口气,“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为什么睡在外面?”
“我睡在外面了?”雫的语气跟神情里都透出一股惊讶,她伸手一撩软趴趴的刘海,然后掌心撑在额间,遮住了额心的小菱形,慢慢回忆了起来,“对哦,昨天晚上我想在草坪上看星星来着……”
鼬:“……”
话说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点愚蠢,讪讪笑了笑,一手撑着脑门,用另一只手按向胸口。
鼬还被她抓着手腕,见状眼疾手快挣脱开,看着她揉着心口缓缓吐气的样子,忍不住问:“做噩梦了?”
雫飞快瞥他一眼,小声应答了:“……嗯。”
“很可怕吗?”鼬抬手,轻轻一点她眉心,“怎么还皱着眉?”
“有吗?”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撑着脑门的手改去捏眉头,神情恹恹道,“是个老梦了。有事没事,隔上几天就会做起这个梦。”
鼬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儿的原因。在这个凉快过头的早晨,他坐过去跟雫肩挨肩,问她:“能讲给我听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雫认真一想,虽然记不清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不停地重复做这个噩梦了,但她还从未跟别人讲起过这个梦。
难道这就是噩梦不肯放过她的原因吗?
雫稍作思索,回忆着心跳惶惶的感觉,把噩梦讲给鼬听。
仔细说起来,这梦已经陪伴她好些年了。在梦中,她独自坐船在水汽弥漫的湖中心飘荡,身后总有红眼巨兽掀浪而起,而她总试着逃走,却怎么也找不准方向,去不到岸边,最后只能带着惶惶不安的心跳清醒过来。
说到最后,雫似是感慨般说了一句:“这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鼬默默听她诉说,一直到她把话说完,这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说道:“我不怕水,方向感好,实力如何前辈也很清楚。不如这样,下次你再做这样的梦时,就想象着把我也拽上船吧,让我来陪你。”
昨天晚上就跑出去找食儿吃的老猫恰好从院外跳上树枝,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把雫的讲述听进了耳朵里。
它趴在一截细瘦的枝条上,饶有兴趣地等着鼬的回答,没想到这小子说了这么一番话,啧啧称奇地看过去。那小子话说得真诚,看向雫的目光更真诚。
雫却稀里糊涂地问:“梦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吗?”
老猫:“……”
它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看眼前傻气冲天的一幕,准备转身走远点。
而鼬早就知道雫会这么说了,笑眯眯地回答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辈白天多想想我,晚上再做噩梦的时候准能把我加进梦里去。”
预备要走的老猫再次忍不住,回头“啧”了一声。
雫目不转睛盯了鼬片刻,嘴角一撇,突然向后躺倒。鼬不明所以,戳戳她的手臂:“起来啦,不要在外面睡,会着凉的。”
“心动不如行动,”雫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我这就试试能不能梦到你。”
“……”
鼬叹出了这天清晨的第三口气:“时间也不算早了,过会儿要去见止水哥的,你还是不要睡了。”
雫并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但依然不肯露出眼睛,嘴上哼了哼:“还敢说呢!你们昨天晚上敢一声不吭放我鸽子,今天早上还想我按时去?没门。”
“……”
鼬腹诽着她的记仇,却知道这回的的确确是自己跟止水理亏。他语气诚恳地跟雫道了歉,一直说道雫扬扬下巴满意了,才得了她一句“勉强原谅你了”,但她依然没有要离开草坪的意思。
一时半会儿劝不动她,鼬干脆自己也往旁边一躺,后背瞬间就被湿润的露水湿透。他枕着手臂,抬头看着枝叶间露出的天空,想象着星河遍布的夜色,轻声说道:“前辈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的寿星说:“我跟去年的今天一样,非常不乐意听到那句话。”
“嗨以嗨以,”鼬从善如流,根本不提“生日快乐”,“我是想说,今年的今天,前辈还想不想见识一下去年那个‘超级厉害的忍术’?”
“……”
沉默了许久,久到鼬以为雫不会回答了,旁边才传来对方闷闷的声音:“当然想。”
稍作停顿,她稍稍拿开胳膊,露出一只眼睛看鼬,“那今年的下一茬猫薄荷,你还愿意帮我种嘛?”
“当然,”鼬爽快地笑道,“乐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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