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暑消,秋风凉。
气温突如其来的骤降,天气大变样。
伍城大学因为林椋的失踪乱成一团。
匆匆赶来的林家父母焦虑地堵在院长门口,吃瓜群众靠着只言片语编纂出几十个剧本,并迅速传播开来。
伍城的人仰马翻丝毫没有影响林椋。
她正在回老家的路上。
白藏告诉她,必须要挖出那个东西,才能与她达成契约。
所以她来了。
六小时的高铁,两小时的大巴,她终于辗转到家。
她的家乡是个不温不火的乡镇,正在政府的扶持下开发生态旅游。北边有一片山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发的禁地,名曰祖坟。
到家时正值半夜,薄雾昏沉。
路灯晕开在地面的光还没到山头就消失殆尽,家家户户都陷入沉眠。
所以没人看见,自千里外而来的林椋拎着铲子,举着手电筒,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走入禁地。
小时候听说这里闹鬼,不许孩子们在这一片玩耍。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可怖的牛头鬼面拉入地底下。
所以她从不敢独自上山。
可如今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也许长大了,不再相信那些吓唬孩子的话。也许死过一次,反而与这里气场契合起来。
林椋用铲子抵住地面。
半小时后,她从泥土深处抱出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箱。
林椋拨开上面沉积的灰粒,回头问: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夜色下的白藏好像自带闪光,纤巧的鼻子上是一双圆圆的银瞳,晕染着星光,漂亮又可爱。
神祇啊。
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达成心中所愿,甚至是人所不能及之事。
你在犹豫什么?白藏的声音凉凉的,柔柔的,静静的,像是绽放在深谷里的幽灵兰花。
林椋就这样望进白藏的眼眸。
寂净的,直白而清澈的,如同明镜,映出一个污浊不堪的自己。
她突然低下头,断断续续地笑着。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调,像是呜呜的哭,又像是被扼在喉间的开怀大笑。
好一阵子,她才抬起眼,幕色一点点蔓延开来,直至盖住她瞳孔的所有颜色。
不是犹豫。她说,我只是,觉得开心。
她怎么会犹豫呢,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又如何。
鬼又怎样。
心有淤气,不成疯亦成魔。
林椋轻轻把手指搭在木箱的锁扣上,只听啪嗒一声,木箱掀开来。
没有异彩。
没有耀光。
没有牛头鬼面。
没有让人叩拜的神迹,也没有让人恐惧的邪魔。
唯有一块素净的玉石,躺在箱底,岑寂无声。
那么请和我缔结契约吧。
寂灵的嗓音带着几分甜脆,可那不是孩子的稚嫩可爱,而是沉沦和堕落,是和蛊惑,是一个深陷泥沼的人,拼了命想要够到的荆棘。
白藏的身影飘忽一下,从上方缓缓落在林椋面前,朝她摊开右手。
浅乳黄色的玉石现于空中,缓缓落入祂的手心。那一瞬间,玉石如同被注入灵魂般,散发着欢悦的柔光。
林椋缓缓伸出右手,贴上玉石。
霎那间气流骤起,白昼的光从双手交叠之处迸发而出。
她的眼前蓦然一片虚茫,什么都看不见,像是落入空荡荡的时空缝隙,不知黑白,不知往来。
然后,只听玎玲一声,轻得让人抓不住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
贪念,嗔念,痴念,恨念,怨念
世间执念万千,人心不止。唯汝之心声,入吾之窗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