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以后,罗本拒绝和我见面。我好不容易才在家里抓到他,急于缓和我们的关系,便随口编出一条理由。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一等,我去穿件燕尾服就来。我们去化妆舞会!亲王夫人举办的。”
“我不能去。”罗本生硬的拒绝,“尤其是她的。”
“可是,夫人是很聪明的呀。”
“是的,她很迷人,显得有魅力。但是所有王族,不管是男是女,年轻还是年老,我怎么说呢,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血液中涌动着千年的冷漠。”
“你以前很喜欢他们。”
“不,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你记错了。”罗本高傲的说,接着问,“再说,维西尔尼·金雀花是你的好友,你不是总是去军营看他吗?”
“那天,他给我写了封信,要我加入赛马俱乐部,我拒绝了。我想他为此生气,很久没联系过我。”我解释道,“但他轻而易举地就让我成了俱乐部的成员,没有人提出异议。”
罗本很执着,最终我只能一个人接受邀请。我并不急于前往参加晚会,于是独自在外闲逛。
我在协和广场流连忘返,夏日给尖碑罩上一层玫瑰果仁糖的外表。抚摸着手中的面具,其金属感之强,不仅珍贵,而且显得更细薄柔软。我想象着也许可把它扭弯,或许早已有人把它微微弯曲了。
“您在这干什么呢?”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金雀花公爵。自从我亲眼看见他对罗本的引诱后,我对这位公爵的耐心就消失殆尽,正准备随便摆脱他,但他兴致勃勃,非要和我聊天。不一会儿,他妻子也来了。
“用绿皮做帽里真不错,”公爵夫人说道,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况且,夏尔,您身上的一切都是很漂亮的,无论是您的穿着,还是您的谈吐,也包括您读的书和您做的事。”
我仔细打量着公爵夫人,就象在凝视一幅名画。她已打扮完毕,身着一件下摆缀有闪光片的红缎晚礼服,显得修长华贵。头发上插着一根染成紫色的驼鸟羽毛,肩上披着一条和羽毛同色的纱巾。
“您喜欢我这身打扮,我很高兴。但我应该说,我自己并不太喜欢,”她神色阴郁地说,“我的上帝,当一个人很想待在家里的时候,穿礼服出门实在是令人讨厌的事!”
“多漂亮的红宝石!”
“唷!我的小夏尔,至少您还识货,不象那些粗汉,竟问我这些宝石是不是真的。这是亲王夫人送给我的。我嫌它们略微大了些,但我还是戴上它们,因为今晚亲王夫人会高兴。”
“亲王夫人家今晚上有些什么?”
“肯定是乱糟糟的,毫无趣味。几乎什么也没有,”公爵连忙回答,他认为,我这样问,一定是没有收到请帖。
月亮已悬挂在空中,宛如一瓣小心剥净的桔子,尽管表面稍有点儿损伤。
“今晚看来有暴风雨,如果不下雨的话,”她温情地看着我说,“那些无与伦比的花园倒能给人带来乐趣。您知道这些花园。一个月前我在园中待过,那时丁香花开得琳琅满目,甭提有多美了。还有喷泉呢,堪称巴黎的凡尔赛宫。”
“亲王夫人是哪一类女人?”我问。
“您早就知道了,因为您在这里见过她。她有倾国倾城之貌,但有点傻里傻气,尽管她有日耳曼人的高傲,待人倒也和和气气,心肠不错,但常做傻事。”
我挤出了一点儿微笑,就好象她刚才说的话的确很幽默似的。这种虚情假意的微笑使我感到很不自在,就象从前当我听见我父母亲同德伊先生谈论的腐败现象时一样。
“得了,奥丽,您在说什么呀,”金雀花公爵说,“愚蠢?她博览群书,还是小提琴手呢。”
“我承认她是一个可爱的傻瓜。”她把脸转向我,想换个话题,说道,“我多么想让你同他们认识。”
可是,公爵仍然瞪着眼睛看他的妻子。
”说到这里,”公爵夫人双眸闪出光芒,姣美的红嘴唇流出清朗的笑声,“啊!我的小夏尔,”夫人无精打采地说道,“上别人家去吃饭真是乏味透了!有些晚上,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出门!当然,死也可能同样令人讨厌,因为我们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
我不得不跟他们一同赴约,在路上说的话我都忘记。半小时前,我还一直惶惶不安,担心不请自来。我觉得心里的黑洞扩大了,大到快要将我吞没。一颗可怜的小星星孤零零地蜷缩,独自陪伴着寂寞的冷月。
在亲王夫人府邸门前,我马上钻进了府邸,在几位比我早到一步的客人后排着队。
在我前面第一个进府的是勒罗公爵。
已在客厅的宾客对他笑脸相迎,竞相握手问候,公爵忙着一一还礼,来到她亲王夫人的面前。夫人中断与两位殿下的闲聊,表示感谢:“您来了,太好了。”又补充道:“年轻先生们就在花园进口处,您去吧。”
轮到我向亲王夫人走去,当行至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她使发现了我。她抬起身子,向我迎来。亲王夫人笑容可掬,上前与我握手,风度翩翩地围着我旋转一周。
“真抱歉,我的儿子不在场,你会感到无聊吧。”亲王夫人容光焕发,诚心诚意地对我重复道,“不过我丈夫在花园,您去吧,他一定喜欢你。”
“没关系,我会自己找点乐子。”我离开了夫人,便再也不想靠近这些皇族。经历了少年时代似懂非懂的阶段之后,我早该明白自己是在与什么东西打交道了。
经过餐厅时,大家主动排起一个不长的行列,走在队首的是公主殿下,胳膊挽着公爵。公爵用那只空着的手对我招呼。我就在距他四十米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但没有笑容,接着朝相反的方面继续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