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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她感觉得没错,因为他也是这样同她解释的:“玉簪歪了。”

她舒了一口气,想幸好她没有躲,不然又该被他嘲笑了。天君家的小三郎,风流之名传遍八荒,行事放纵些也能理解,大约这便是他同姑娘们的相处之道,起初她的确有些不大适应,不过现在看来也还好。

他靠她很近,仔细地为她重簪了簪子,又嘱咐了一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后便撩开轿帘离开了。唯留她抱着那长匣坐在轿辇中。

他离开了有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匣子里的重莲绫必然不是他随身携带的。他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一卷绫布。那只能是他推出她要去青丘拜访,昨晚回天宫或是回晖耀海特意为她取的。

无论是因噬骨真言还是什么,他待她,真的是很好了。那还能怎么办呢?她叹了口气,心想,那即便他有时候坏心眼,行事无羁,但看在他待她这样好的分上,也只能好好包容他了。

其实平心而论,这年轻水神的性子着实算不上多好,有时候温煦,有时候又冷冷的,似水无常,且多变,许多时候还很随心所欲。幸好他随心所欲而行的,多半是不紧要的事。正事和大事上,倒一向是谨慎、周全,又细心的。

想到此,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何他这样一副性子,和“长袖善舞”四个字仿佛全不沾边,却反倒是八荒之中交游最广之神了。因人制宜,因时制宜,因事制宜,旁人无法区分其中的界限,水神却似乎天生便有此天赋。况且,他真的很聪明。

她不知他的法力如何,但单看他对结界的掌握,也应是很不俗的。

说实话,即便此刻,行在这半空之中,云端之上,被这醒神的凉风吹了这么久,她也没太想明白,连宋他为何会知晓自己昨夜去了伏波殿。

当日她为太子恢复记忆后,给太子留下了一张醒神符,正可以克制白浅的昏睡诀。一旦太子动用那符,她便会有所感应,这便是昨夜她能在白浅到来之际及时赶去伏波殿的原因。

要无声无息穿过连宋的结界,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光神虽然攻击力一般,估计是所有洪荒神中打架最废的一个,但对疗愈类及与时空相关的术法却是信手拈来,世间无人可及她。因体质之故,光神可视大部分空间法阵为无物,来去自如,且难以为立阵者所察。连宋所立的这种拘束结界,亦是空间法阵的一种。所以祖媞不太能理解,为何连宋会知道她昨晚出了结界。

思来想去,仿佛也只能用他对自己所设之结界的掌控力,其实远超于他的年岁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天君家的血脉真是不错,得出这个结论后,祖媞不由感叹,长孙是个术法天才,小儿子亦是,一家子出两个天才,着实难得,令人羡慕。

越过一个草木郁茂的山头,青丘白家的狐狸洞遥遥在望。

昨儿半夜回到狐狸洞后,迷谷顾不得休息,洞里洞外布置了一番,今晨又去洞口翘首望了数次,以待祖媞神和天族太子大驾。

狐狸洞难得来一回客人,迷谷挺兴奋,但他觉着,他家姑姑却仿佛有些不得劲儿。

他试探着问坐在一旁半晌不语的白浅:“姑姑……是不喜祖媞神和太子殿下前来做客吗?”

白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祖媞神我是很喜欢的,虽然昨夜相见她戴着面纱,看不清眉目,但从身段姿态上亦可辨出是个出众的美人。出众的美人,谁不喜欢呢?”

迷谷咀嚼着这话,听出了这话后面的意思。祖媞来做客姑姑是很喜欢的,那言外之意就是……太子殿下来做客,姑姑她不喜欢了?迷谷咳了一声,帮太子说了句好话:“姑姑,太子殿下他也是个出众的美人。”

就见白浅沉默了。沉默片刻后,她问了一句:“说起来,夜华君堂堂一个天族太子,应该也很忙,那想来,将祖媞神护送过来后,他应该很快就会回九重天吧?”

听白浅那一副希冀的语气,迷谷就知道她想听他回个什么答案。但迷谷自忖自己不是个佞臣,乃是以诚恳的品质在青丘立足的,他就诚恳地泼了白浅一盆冷水:“那应该不会,姑姑,难道您忘了昨夜您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话,太子殿下又回了您什么话吗?”

被这么一提醒,白浅立刻蔫巴了。半晌,她颓废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哎,头疼。”

昨夜,昨夜。

若早知有今日,昨夜她必不会再去青鸟族。白浅想。

她也不是对太子有什么看法。这个年纪比她小九万岁的少年太子,她救他是一回事,但迎他以未婚夫的名义来青丘做客,长时间同她相处,又是另一回事。她其实对两人此前那种相互都知道有对方这么个人,但双方对彼此都不感兴趣,也觉得没必要熟起来的状态非常满意。

太子没什么不好,她只是没办法把他看作自己的未婚夫罢了,无他,他实在太小了。虽然看着老成,也是一头威武的黑龙,但一想到他才刚成年不久,不过三万岁,她就只能觉得他还是个崽崽。唉,还是个有点难缠的崽崽。

她昨晚不过是一片好心,想着最后再探一探他的情况,若他大安,她便可功成身退了,若还有不足,那将剩下的灵药用给他,她也算尽了心。

这一次入麓台宫,比之往昔,她算是很谨慎了,不仅挑了丑时这个常人皆已熟睡的时辰,且昏睡诀也使得更重,搞得她自个儿都要被魇住了。

她先让迷谷入了太子正殿。迷谷查了太子的呼吸,又瞧了他的脉,觉着他的确是睡熟了,才给她使了暗号,让她进来。哪知她去到他的床边,刚一上手搭上他的脉,本该睡得人事不知的太子,竟蓦地握住了她的胳膊。接着房中也骤然亮起来。她当时就蒙了。

太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望住她,平静地同她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她就更蒙了。因为照理说太子的记忆已被她抹除了。一个失去记忆的太子,看到她,自然不该说这样的话,他更应该问:“你们是谁?”

她的胳膊还被他握在手中。她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自己的胳膊,又看了一眼他,不由皱眉:“不该啊。”

那年少的太子仅从这三个字就推出了她心中所想,眸子里有笑意转瞬即逝,他仍牢牢握住她的胳膊:“有人帮我恢复了记忆,我想起了所有,白浅上仙。”他看着她,“从你在空桑山下救下我,到你接连几夜前来为我治伤,这些事,我全记起来了。”说完这些话,他方放开了她的手,但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注意着她的表情。

她终于从蒙圈中回过了神,心想,哦,那就是想起来了一切,故意在这儿等着我呢。她本就是随遇而安、什么都能接受、怎么都可以的性子,虽然本心不大希望少年太子想起这一切,但想起来也有想起来的好处嘛。

她就从袖子里把那本曾在山洞里给太子看过的册子又拿了出来,摸着书皮咳了一声:“哦,想起来好,想起来是好事。”她把册子递过去几寸,问他,“那这本册子你看着眼熟不?”觑了太子一眼,“我在上面又添了几味药,都是你这几天用的。”又觑了太子一眼,“这本册子上的药材和宝物,你此前答应过我,会将它们还我的,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太子接过册子,垂眸敛了目光,仿佛有些失望:“上仙只有这个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