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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殷临端着个蜜饯盒子,挑了只糖渍红果递给倚在锦榻上的祖媞:“彼时尊上你晕过去了,那弥暇女君也因昏睡诀的缘故昏迷不醒,三皇子便请我送女君回麓台宫,他带你去疗伤。我们当日便回了麓台宫,但四日前,三皇子才带着尊上你离开星令洞,回到宫中。”

祖媞剥开糖渍红果润了润口,看向殷临,眼神中含了几许探究:“小三郎说要带我走,你便将我托给了他,殷临,这却不像你。”

殷临微微失神:“彼时,”他苦笑,“彼时我被四境兽吸食了灵力和生气,境况不大好,无法为你疗伤,将你交给三皇子会更好。”

红果染红了祖媞的指尖,她将那果子放在身前的圆盘中,眼神变得有些担忧,考虑了会儿,她才问:“殷临,你在那憾恨之境中,可得到了你想要的圆满?”

殷临的眼眶蓦地有些红,他移开目光,看向室外:“是,那很圆满。”他回道。顿了一下,他重看向祖媞,神色回复了正常:“但此时想来,我将尊上交给三皇子,或许的确有些……”

祖媞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笑了笑:“你将我交给他没错,他的确是能救我的人。”

殷临眉峰一动:“尊上的意思是……”

祖媞却没有再细说的意思,只道:“没什么。”想起什么似的蹙了蹙眉,问他,“小三郎此时在何处?”

殷临刚要回她,外间便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玄扇撩开了隔断内外室的珠帘,青年含笑而入,口中道:“刚醒来便寻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说着如此打趣的话,目光落在祖媞身上,却有些深,似在观察什么,但当祖媞抬眼看他时,他放在她身上的目光重又变得泰然了。他很自然地在她床边坐下,抬手搭了搭她的脉。

这一次,当连宋为她诊脉,祖媞没有再挡住他或者躲开,她看了殷临一眼,殷临知意,退去了外室。

连宋的手指只在她腕间搭了几息便撤开了。祖媞问他:“诊出了什么?”

三殿下很平静:“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顿了顿,“恐是滑脉。”

祖媞点了点头:“哦,喜脉。”提起肘下压着的锦枕便朝他扔了过去,“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连宋笑着接住那锦枕,俯身将它放在原来的地方:“看你一醒来就皱眉,想让你轻松轻松,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听他说她皱眉,祖媞才想起她寻他的缘由,默了一默,道:“的确有一桩严肃之事。”

连宋放好了锦枕,看她:“是要告诉我,彼时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四境阵中?”

“当然不是。”祖媞否认,“我是要说……”

青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哦,不是吗?”仿佛对她说的那桩严肃之事全无兴趣,“不是也没什么。”他看了一眼她放在手边小碟子里的糖渍红果,从殷临留下的蜜饯盒子里挑了一颗蜜枣递给她,“糖渍红果有些酸,你喜欢吃甜的,尝尝这个。”又道,“可以边吃边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四境阵中。”

祖媞卡了一下。她不是很懂青年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问题,不过这也的确是她打算同他谈的事情之一。她接过那蜜枣,想了想:“这事,”她尽量简洁地解释,“有一晚我做了预知梦,梦到了鄄迩对你的算计,担心你出事,所以去了星令洞找你。”

连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笑了:“哦,担心我。”他说。

祖媞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有几分古怪,但要细究,也究不清古怪在哪儿。他们之间立过噬骨真言,关系自是旁人无法比的。她关心他,也担心他,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自然是担心你。”她按捺下那种异样感,坦诚地回答他。这时候她才有心情去尝那蜜枣,顺便问他,“鄄迩之事,已处理妥了吗?”

连宋随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给她挑了个糖渍无花果,“对了,你方才想和我谈,却被我打断了的另一桩严肃之事是指什么?”

“哦。”祖媞应了一声,用丝帕将手擦净,又喝了茶漱口,才同连宋说起那桩正事,“此前在四境阵中,我调用重法,以致体内西皇刃邪力失控,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你注入了某种力量到我身体中,那力量竟压制住了西皇刃邪力……我想知道,你渡给我的力量是什么?”

连宋唇边的笑意凝了一瞬,很短暂,在祖媞注意到之前,他偏过了身,自一旁的小几上取了茶壶和茶杯,边给自己倒水边问她:“那一晚,你还记得?”听上去很是淡然,仿若只是随口一问,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到三殿下倒茶的手其实不是那么稳。

祖媞一心放在正事上,并没有留意到这种细节,听连宋不仅没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记不记得那夜之事,不禁苦笑:“不,我什么都不记得。”她摇头,“自我在相我之境中晕过去,到适才醒来,这期间的记忆我一概没有。知道你如何救了我,是因从前我做过关于你施治我的预知梦,梦到了一些那夜的……”

这话没能说完,被一阵咳嗽声打断,却是青年被茶水给呛住了。祖媞原本侧靠着几个堆叠的锦枕,半倚在玉床上,见他如此,不由坐正了,倾身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没事吧?”

三殿下止住了咳,没有看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小几上:“那……你都梦到了什么?”他问她。

祖媞重新倚回锦枕,想了一会儿,笑了笑:“我不太像样,”她如此开口,用手遮住了半张脸,像是觉得难堪或者丢脸,尽管如此,却还是诚实地说了下去,“我记得,那不受控制在我身体里游走的邪力弄得我很疼,我被那疼痛逼得失了神志,想让你救我,又问你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安慰了我,告诉我我不会死,很快就会好,让我不要怕。再然后,你的手贴住了我的背心,接着,一些冰凉却柔软得像是水一样的力量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确舒服了很多。那梦到这里便结束了。”

听完祖媞对那梦的描述,三殿下波澜不惊地回了几个无意义的字:“哦,这样。”面上虽波澜不惊,心底却松了口气。这个梦结束得很及时,他想。她不知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很好。

三殿下找回了镇定,他不再执着于做一个看上去风轻云淡,实则一步步皆是试探的发问者,也开始用长句子坦诚地回答祖媞的问题:“我的确给了你一些力量,是我的元神之力。”他考虑了一下措辞,“我将水之力渡入了你体内,以它诱出了你的光之力,然后引导两种元神之力在你的灵府内合成了一力。合为一力的光与水之力强大,能安抚你。我原本只是想用它镇静你的灵府,助你重聚法力与肆虐的西皇刃之力对抗,但没想到你我的元神之力相合后,竟主动漫出了你的灵府,去压制住了那西皇刃邪力。”

祖媞的眼缓缓睁大了,有些惊讶地抬手按压住了心口。心海之下,那是灵府的位置。她微微垂眸,低声道:“竟是我们的元神合力吗……”

三殿下颔首道是,又给予了一些补充:“或许你也感觉到了,它不仅压制住了西皇刃邪力,还将那邪力消遏了一点,虽然不多,只是一点。”他继续,“我其实也很好奇,为何你我的元神合力竟能消解你体内的西皇刃邪力。”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凝视着倚在床内仍垂着双眸似在思考着什么的女子,分辨着她的表情,“西皇刃邪力究竟是什么,我虽然不知,但我想阿玉你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对吧?”

听得此语,祖媞愕然地抬了一下头,迎上青年的目光,她无奈地笑了:“小三郎,你的敏锐着实无人能及,你说得没错,我是有了一个答案……其实,在来青鸟族之前,关于西皇刃邪力是什么,我便有一些猜想,此前不愿同你说,是因那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可这一次,在四境阵中,当那邪力在我体内肆虐时,我再次认真地感受了它。”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若没有分辨错,我想,那寄托在西皇刃上的邪力,应是钵头摩花之力无疑。只是我没有搞明白那西皇刃上的钵头摩花之力是自何处而来,毕竟,所有的钵头摩花都被父神用来创造凡世了。”

那邪力竟是钵头摩花之力?三殿下微微怔住了。他和东华帝君探查此力许久,亦有过一些设想,但他们谁也没想过此力会是创世钵头摩花之力。

神族史典有载,昔年盘古神寂灭后,其仙尸上长出了赤莲花,即钵头摩花,此花承继了盘古神的创世之力。后来父神为人族创造栖居之地时,将赤莲花的花瓣撒向了混沌,每一片花瓣都生出了一个小世界,三千大千凡世便由此而来。钵头摩花,以盘古神仙尸为食的花,仅一片花瓣便能生出一个世界,可见其所蕴之力有多强大。

三殿下的神色亦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向祖媞:“关于西皇刃上的钵头摩花之力是从何处来,或许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但这不是个好消息。”

祖媞将信将疑:“小三郎你竟知道?不妨说说看。”

三殿下难得严肃:“洪荒史中有写过,昔年父神将钵头摩花瓣撒向混沌时,有三片花瓣附在了他的袖口上,未被撒出去。后来这三片花瓣便被父神存放在了他的老家虚无之境。照理说,那三片赤莲花瓣应该一直存放于虚无之境才是,但在新神纪封神大典前,墨渊上神重新整修虚无之境时,却发现三片赤莲花瓣不知所终了。”他总结,“我想,或许这三片赤莲花瓣便是被庆姜得去了。”

祖媞静了片刻,那一双秀致的眉拧紧了,良久后,她开了口,声音里含着一点震惊后的哑:“父神的虚无之境中,竟还留存着钵头摩花瓣吗?你说的这些,我竟全都不知……”她揉了揉额角,“前一阵我也翻过你们的洪荒史,却并没有看到过此节……”

三殿下沉默了一瞬:“你看的应该是折颜上神编写的初版,墨渊上神创立昆仑虚后,出过一个修订版,补充了许多只有他知晓的洪荒史事,你应该看那个。”

祖媞也沉默了一瞬:“看来我要补的功课还有许多。”话落地,她的神色蓦然一动,“我忽然忆起了一件事。”她不由自那堆叠的锦枕中坐直了,看向青年,“照你说,墨渊重整虚无之境是在新神纪封神大典前,那便是在二十四万年前。也就是说,二十四万年前,本应存于虚无之境的钵头摩花瓣已不见了。巧的是,庆姜无故失踪也是在二十四万年前。而我才想起来,在二十四万年前,父神他曾来过一次姑媱,向我求借一缕亘古不灭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