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莫要被他瞅见。”
陆适庸欢跳着跑在前面,第一次出远门的他无比兴奋,早将徐延杀人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殊不知身后,徐延已咯血数次。
“你这肺疾不是都好了吗”
“嗨嗨,谁说不是呢,可能是这两日受了雨寒”
“老徐,我的心思你能猜透,你的心思我就理解不了?”
徐延嘿嘿笑着,但身体的痛苦已经快要让他支撑不住了。
“我背你。”
“别别别,老贺,我既然瞒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也不在这一会儿了。”
“师父,”陆适庸激动地跑了回来,指着前面问道:“前面是哪,瞧着很是开阔!”
徐延担心暴露自己的苦痛,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暗中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贺连城。
“喔喔前面是饮马川。”
“哦。”
陆适庸应了一声便又跑开了,显然对眼前这位陌生的老伯有些警惕,更何况老伯的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官服。
“瞧瞧,你这身官服吓到他了,咳咳。”徐延仍有心绪说笑。
“事态紧急走得匆忙,这身狗皮来不及换下”
“老贺,前面就是饮马川了”
徐延的语气突然松缓下来,听着仿佛病痛消退了,带着一种超脱释然的感觉。
“是”
贺连城低下头去,语气却有些哽噎。
“老贺,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徐延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给。”
徐延自怀中缓缓掏出一枚黑色腰牌与两本书卷,连同手中的宝剑一同递出,但贺连城却不敢也不愿伸手去接。
因为他明白,徐延交出的不单单是这两样宝贝,还有他自己的性命。
“老徐,你”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到不了钦州了”
说出这话时,徐延又忍不住望了一眼陆适庸,原本哀苦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温柔,满是对后辈的疼爱。
“老贺,到了饮马川,你把剑留下,带着适庸去丹洋湖吧。”
贺连城接过了腰牌,双目出神的他最是了解徐延的性情,只要认定了便不会更改。
这么多年的情义,劝说反倒显得多余了。
十六年来日夜悬心,今日,年近半百的两人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忧惧,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
(四)
一场秋雨一场寒。
平野上随处可见迎风摇摆的枯草,几棵死去多年的枯树顽强地立着,像是等儿归的孤老,又像是盼王师的遗民,执着又可悲;远处躺着连片的残破巨石,任凭风吹雨打,石上残留的斑斑剑痕都没有被消磨去,仿佛是那些不愿承认大新灭亡的乌鹏卫,执着又可悲。
就算是东升的旭日与清澈的溪流,都没有将这里的生机唤醒。
饮马川上的风景的确不怎么样。
“适庸,你过来。”
贺连城眼里满是血丝,脸上罩着甩不去的疲惫。
“何事?”
“听你师父说,你日后想成为一名人人敬仰的大侠?”
“对,我和少炎哥约定好了,日后结伴闯荡江湖,若是混出名堂,我们就叫做‘平湖双剑’,让世间的恶人听了心惊胆裂!”
陆适庸的脸上,洋溢着向往与期待,显然少年的师父没有告诉他江湖的另一面。
“我和你师父商议许久,决定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大侠。”
贺连城的这句话,令徐延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贺连城微微一笑,先将怀中的那两本书用油布裹了,又取下身后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