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秋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苦笑着摇头,“大爷,太太是不会相信的。从前大爷不会在书房待这么久,可余香来了后,大爷根本没在院子里歇息过。太太可能会以为……大爷是在对她不满。”
贾珠的确是在不满。
他不喜欢王夫人什么都没有与他说,便随意地将一个女子放进他的院子里;他也不喜欢这种暗示。
他有些时候不能理解,为何母亲曾遭受过这种痛苦,却要叫另外一个女子也承受这样的苦难。
贾珠一想到书童说的话也不错,就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不喜欢。也不会和她做什么。”
干脆地,贾珠这么说。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母亲吧。”
郎秋还想劝说什么,可是一看贾珠的表情,还是选择了闭嘴,回头去告知了王夫人。
王夫人果然大怒,直接杀来了书房。
那时,贾珠正准备歇息。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平静地看着近乎闯进来的王夫人,顺从下了床,“见过母亲。”
“我看你眼里已经没我这个母亲了!”
王夫人硬邦邦地说道。
她并没有忘记,贾珠在不久前与她的争吵。
不管是送元春入宫的事,还是眼下通房的事,贾珠都做得不叫王夫人痛快。
“孩儿的心中自然是有母亲的,只不过有些事情看法与母亲不尽相同,并非有意与母亲作对。”贾珠有些倦怠地说道。
他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就连声音都说得软绵绵的。
“什么叫不尽相同?好,元春的事情我不与你说,余香又有哪里做得不好,叫你看都不肯看一眼,她长得好看,也懂得经文,能伴你研墨,与你一起读书。她到底是哪里不够好!”
贾珠微讶,能选出余香这么个人选,也的确不能说王夫人不尽心。她可以说是考虑到了贾珠的脾气,从方方面面都力图让他喜欢。
贾珠抿紧唇。
“母亲,孩儿不想收通房。”
“为何?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不,仅仅只是不想。”贾珠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叫我未来的妻子,还未过门,就先考虑起这房中事,想着要如何与妾室争宠,方能得到一丝的宠爱。”
“难道等妻子过门之后你便会答应了?”
“自然不是。孩儿的
身边,除了未来的妻子,不会再有其他的人。”
“这天下人都是这般的道理,怎么落在你身上偏是不行?”
“母亲,您吃过这样的苦。孩儿发誓不会再叫未来的妻子,也遭受这样的痛苦,您为何不能理解?”
贾珠沉沉叹息。
他原本不想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因为每一次重复都只会刺伤母亲的心,可是王夫人这样咄咄逼人,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是王夫人的孩子,无法瞒得了她多少,而所谓的谎言扯出来也只会叫人可笑,不如和盘托出。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王夫人就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她有些缓慢地看着贾珠。
就好像从前不曾这么仔细看过他一样。
“你在可怜你的母亲?”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贾珠疲倦地跪下,腰板挺直,却垂下了头,“孩儿只是不想像父亲那样。”
王夫人的脸上浮现出又怒又怅然的表情。
她从不知,她与贾政的那些埋怨与争吵,竟会落在当初年纪尚小的贾珠心中,并且决定往后要杜绝此事。
王夫人的心中有些快慰,可与此同时又感到一种无法掌控的愤怒。
“你是执意不想收下余香了?”
“她可以在孩儿的院子里待着,只不过她在一日,孩儿会在书房歇息一日。”
贾珠默然片刻,答道。
他并非怀疑那个丫鬟的秉性,但凡事不可无防人之心。他既然不想犯错,就要彻底断绝犯错的可能。
他不会忘记东宫的教训。
有些事并非是自己想躲,就不会送上门来。
“可你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不这么做,只会落得人耻笑,说是家中不懂教人之道。”
“母亲若往四周看,便只能看到那些与我们一处的人家。可往上看,往远处看,那些世家门第的清规,那些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又何尝少了去?”贾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有朝一日孩儿真的与余香发生了不该做的事情,那么往后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余香一人。”
王夫人的脸色大变,若说前面贾珠所说种种,她未必能听得进去,可单是这一句话,就让她无法接受。
余香的确很好,但她的好,也只在丫鬟中显得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