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就是四个多时辰,从天刚亮睡到了将近黄昏。期间金戈一直守在司钺身边,耳边反复回响着大夫的话:“这位将军的肩膀受了太重的伤,又拖了这么久,溃烂得严重,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他要是能静养一两个月也就罢了,否则,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胳膊要……保不住了?!
太胡来了!
可是,这个胡来的家伙,好像又别无选择。
金戈心疼他,又不能代替他,只好沉着臭脸,将司钺头上的湿毛巾换下来,换一个不至于被他的额头暖得烫手的毛巾。
恰在这时,司钺悠悠转醒。
看见司钺眼珠微微转动,金戈欢喜得什么似的,一下子扑上去,奉上一张笑脸,送上一碗快要凉透了的药汤。
司钺闻见药汤散发出来的又苦又酸又涩的气味就直犯恶心,巴不得重新昏过去才好。他把头偏向旁边。
金戈却很执着,而且像个刚啃了骨头的大黄狗在期待主人下一个赏赐一般望着司钺,把司钺看得心发毛。
“大帅!喝药!”如果金戈能伸出一条大舌头来“呼呼哈哈”几声,那就真的变成大黄狗啦。
司钺曾以为自己和金戈养成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此时此刻,却觉得什么“默契”都喂了狗。
难道还要推脱逃避吗?被这条“大黄狗”知道他怕苦,不知道“大黄狗”会如何“汪汪”地取笑他。他费力仰起头,打算用手臂撑起身体。
可是他肩膀上的伤不允许他这么做,长时间的高烧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重新跌回原处,头上沁了好一层冷汗,一股不可抗拒的晕眩也随之而来,半晌挥之不去。
金戈慌忙拖起他的头,另一只手端着药碗,说:“大帅您现在身子虚,还是别动了,我喂您喝药。”
若是把金戈换成宋明臻,司钺挺乐意被小心地照顾,可眼前是胡子拉碴、满脸是土的金戈,身上还带着血腥和汗臭味,司钺怎么都觉得别扭。
当年司钺在大帐中养伤,动都动不了了,赫连绰却把药碗扔在床边,闷里闷气地说:“爬起来喝尿汤!”
如果司钺半点不动弹,赫连绰又会说:“赶紧着,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现在知道疼了,当初怎么就不要命地往上冲?你就是欠儿!”
唔,还是那个样子正常。
金戈完全没有意识到司钺的窘态,拖着司钺的头,让他把药一口气喝完。待司钺完全喝了药,金戈眨着一点也不秀气的大眼珠子问:“我刚管滕将军要了两颗蜜饯。大帅,你吃不?”
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两颗看不出样貌和品种的黑乎乎的蜜饯,献宝一样晃到司钺的嘴边。
司钺终于忍无可忍,骂道:“滚!”
嗓音有些沙哑,但并不影响气势。
金戈完全不知道哪里招惹了这个“祖宗”,他可是按照救命恩人的标准照顾司钺的,毕竟司钺给了他一个完整的报仇雪恨的机会。怎么这家伙睁开眼,就把他当成了敌人?
算了,跟病人计较什么?金戈大度地收回被司钺的口水喷射过的蜜饯,重新藏在袖子里,说:“饿不?”
确实饿了,但一想到现在这副样子,怕是又要被金戈照顾,司钺便嘴硬地说:“不饿。”
“不饿?”金戈有些难过,“大夫说,你要是醒来之后不觉得饿,怕是因为长时间高烧,把五脏六腑都烧出毛病了。如果真是这样,您就不能行动了,云南之行,我想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