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厉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厉宗铭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的颓废和绝望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没有沉溺于悲伤,而是拼命地锻炼,吃饭,想要尽快恢复身体。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就从床上爬起来。那时他身体还很虚弱,每一步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绕着花园,一圈又一圈地走,从一开始的步履蹒跚,到后来的健步如飞,汗水湿透了衣衫,也不肯停下。
晚棠就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
厉赫铖每日都回厉宅,却对厉氏商会的事情不闻不问,一点也不插手。这让厉宗铭稍稍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厉赫铖在这个时候与他夺权。
这天,厉宗铭又在花园里锻炼,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上很长一段路了。晚棠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厉伯伯发现厉宗铭吸大烟后,曾单独找她聊过一次。
“晚棠,宗铭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厉伯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温和。
那时候,她心里很乱,她对厉宗铭的感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厉鸿亦的问题。
厉伯伯看出她的犹豫,并没有逼她,只是说:“不着急,你可以好好想想。你们的婚期已经往后推迟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厉伯伯去世后,她陪厉宗铭疗养的这段日子里,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关系,他们,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她对厉宗铭,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一种混杂了感激、依赖的复杂情感。她从未爱过别人,所以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下去,也能幸福。
可宗铭呢?她看不懂他。
他们朝夕相处,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从未真正走进对方心里。或许,她也有错,在宗铭面前,她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吐露心声。
外人看来,她是孟家小姐,厉家大少爷的未婚妻,她身份尊贵,是名门淑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她自卑而又敏感,她的内心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周小姐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她拼命说服自己不在意,可裂痕已经产生。她才意识到,爹爹的一言一行都深刻的影响着她。她像爹爹一样固执,让这裂痕越来越深,无法弥合。
是时候该放手了,现在,她终于想清楚了,厉伯伯却不在了。
晚棠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喊道:“宗铭!”
厉宗铭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晚棠走到厉宗铭面前,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宗铭,我们谈谈。”晚棠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厉宗铭瞬间猜到了晚棠要说什么,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转身欲走:“晚棠,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晚棠怔了一下,却还是拦住了他:“我们...解除婚约吧。”
厉宗铭的身体僵住了,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
晚棠抬起头,看着他:“宗铭,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厉宗铭重复着这三个字,他阴沉着脸,“哪里不合适?是因为我吸大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成了个废人?”
如果是往常厉宗铭说这样的话,她一定委屈的想哭。
可今天,晚棠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厉宗铭,语气温柔而有力:“宗铭,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话伤害你也伤害我。”
厉宗铭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全身:“那是为什么”
“周小姐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伯伯虽然已经将她送走了,但是...”晚棠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我没办法不在意,我做不到。”
厉宗铭急切地解释:“晚棠,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混蛋!但从今以后,我发誓,你就是我的唯一,我厉宗铭此生,绝不再负你!”
晚棠疲惫地摇了摇头:“宗铭,不只是这样的,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之间难以解决的问题。”
厉宗铭打断她的话,语气近乎恳求:“晚棠,别说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改,我什么都改,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晚棠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宗铭,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晚棠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厉宗铭的心上。
厉宗铭几欲落泪,他当然记得,他答应过晚棠,要戒掉大烟,要重新振作起来。
“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晚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要向前看,要好好的,别辜负厉伯伯的期望。”
“宗铭,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家人。”晚棠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厉宗铭站在原地,看着晚棠决绝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缓缓地蹲下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想哭,却哭不出声,只有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将他彻底淹没。
晚饭时,厉赫铖刚坐下,就敏锐地察觉到餐桌上气氛有些诡异。
往日里,阿姐总是会温柔地给厉宗铭夹菜,细声细语地问他合不合胃口。可今天,阿姐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连眼神都很少往厉宗铭那边瞟。
厉宗铭呢,虽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却也破天荒地一句话也没有说。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厉赫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阿姐,今天这汤不错,你多喝点。”
晚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嗯,你也多喝点。”
厉赫铖又看向厉宗铭:“大哥,你胃口不好吗?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做点别的?”
厉宗铭头也不抬,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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