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能到,”项弦说,“进城还能赶上明天过元宵。”
潮生好奇地去看项弦写神器谱。萧琨倚在车窗畔,一脚搁在睡榻上,片刻后说:“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天色昏暗,北神州一连下了快七天的雪,开封处没有传来任何警报,这让他们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而阿黄在车内时还很温暖。
车外寒意与车内暖煦的强烈对比,让萧琨觉得很困,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得以放松精神休息,于是昏昏沉沉地入睡。
潮生先是与项弦小声说了几句,两人都注意到萧琨很快睡熟,项弦便偷偷用笔在他脸上画东西,先是在左眼处画出一个黑圈,又在右眼上画了一朵花。
潮生差点就要爆笑出声,不停地捶床,项弦忙示意他安静。
潮生几次来抢笔,项弦只得递过,潮生在萧琨的嘴唇上,画出夸张的翘胡,延伸到耳下。
两人正换朱红颜料为萧琨涂唇时,萧琨动了两下,转过身背朝他们,项弦马上停笔。
潮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歪在榻上。
“老爷,”乌英纵在车外说,“到了。”
“辛苦了。”项弦答道,“今夜在官府内投宿。”
黄昏时,马车抵达长安城外,萧琨醒转,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座驾虽是辆大车,但挤了三个人终究腾挪不开,项弦与萧琨都是高个子,于是大部分时候不是搂着就是抱着,导致萧琨午睡时得枕在项弦的腿上,项弦也不动,任由他枕着。
身体的接触让萧琨很有安全感,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极少与人相处,甚至没有同龄的朋友,项弦虽较他小了两岁,身上的气质却让萧琨觉得很安心。
关键项弦实在太主动了,在身体触碰上显得很正常,仿佛本该如此,萧琨慢慢地习惯了他的勾肩搭背与亲热。
萧琨定了定神:“得去查长安知府一家遇害之事。”
项弦说:“今夜来不及,先找地方住下,老乌?”
乌英纵取了官府文书,前去当地通传,城墙外守军倒是很爽快,未作盘问直接让他们进城。天已全黑,潮生正高兴地想下车去晃悠时,却发现久闻盛名的长安城中黑漆漆一片。
潮生:“???”
“快回来,”项弦说,“下这么大雪,太冷了,没什么看的。”
潮生刚下马车,看看四周,十分迷茫,长安城内冷清寂寥,伴随着初春的寒风,风里隐隐约约,更传来哭声。
潮生不见想象中的繁华长安,带着满腹疑问回到了马车上。从外城进内城,渐有几星灯火,却无法与开封相提并论。车辆到得官府前,长安知府亲自出来迎,忙道:“萧大人!项大人!一路辛苦了!”
天色昏黑,萧琨下车,说道:“情况如何?”
长安知府姓刘,名唤刘辛舟,昔年是蔡京门生,为正六品。萧琨身为驱魔司正使,虽不上朝,却是正四品,副使项弦则为从四品,官位大了足足两级,刘辛舟不敢怠慢,说道:“王大人那案子已有好些天了,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抵达当日,刘辛舟按接待郭京的排场,很是张罗了一番,又唤来官府中捕头、主簿、刑狱以及数名出身望族的长安士人,设宴为京城的大人们接风。
“别折腾了,”萧琨说,“天色已晚,就先睡下罢。”
从进城到刘府的一路上俱是黑灯瞎火,纵有几个灯笼亦看不真切,及至进了府中,灯火辉煌时,项弦才想起至关重要之事。
府里已等了满厅的人,上了一桌好菜无人动筷,都等着正客抵达,见他们进来,官员们纷纷起身相迎。
“这两位是汴京驱魔司的萧大人与项大人。”刘辛舟转头介绍道。
刘辛舟:“……”
项弦暗道今晚完了。
萧琨点头,解释道:“原本半月前便接到了长安的案情通报,却因要事无暇抽身,来晚了。”
潮生看着萧琨脸上乌漆麻黑,被自己与项弦画出的黑眼圈,右眼上的花,脸上翘起的胡须与那夸张的、巨大的烈焰红唇,一时不知该提醒,还是不提醒。
厅内众人不住颤抖,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刘辛舟忙低下头,全身发抖,死死掐着自己大腿,说道:“本地久闻大驱魔师郭大人的威名,着实想瞻仰一番……想来两位大人一路上也累了,不如就让他们先下去?”
“也罢,既来了,坐罢。”黑脸外加烈焰红唇的萧琨,在车上睡足了,现在很有精神。
众人让出四个主位请他们入席,各自低着头不敢看萧琨,生怕控制不住。萧琨又道:“四年前我曾来过一趟长安,却是以辽人的身份。”
萧琨心道他们多半会猜测自己这名新任驱魔司使来头,是以爽快地先报了身世,坐下后坦然接过热毛巾擦手,项弦小声道:“擦擦脸。”
萧琨点头,随手擦了把,脸上的墨迹全部化开。
片刻后:
项弦闪电般逃往刘府深处,萧琨则穷追不舍。
“我错了!哥哥!”项弦不住告饶,喊道,“潮生也有份!”
萧琨险些当场就抽刀砍他,项弦一个翻身,躲进刘府的某个房中,内里传来女性尖叫,项弦又喊道:“对不住了!”从后窗翻了出去,萧琨则“嗖”一声如穿堂风,飞越卧室。项弦逃到偏厅上,终于无路可跑,喊道:“阿黄!救我——!”
阿黄站在窗台上,身边围了一群交头接耳的鸟儿,面无表情地说:“打得好。”
萧琨终于追上项弦,把他按在了榻上。
“你……你……混账!”萧琨简直不敢回忆自己在众多官员面前粉墨登堂的场面,只想揍死项弦。项弦被他拿住胸肋穴位,满脸通红,要提腿蹬开他。
萧琨一使真气,项弦开始狂喊,两人以全身真气较劲,原本以项弦修为,不至于输得太快太彻底,奈何与萧琨僵持之时,看到那张俊脸上满是自己的杰作,又忍不住爆笑,气劲顿时涣散,被萧琨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