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竹君躺在榻上,唇色青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剧烈地咳着,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撕裂而出,喉间泛起腥甜,一缕暗红自唇角蜿蜒而下。
满堂众人皆屏息凝神,有人垂首不忍看,有人暗中窃喜——丞相嫡长子“应行之”,终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可无人知晓,此刻她的神识早已如轻烟般抽离躯壳,再度沉入那枚幽青玉佩之中。
眼前景象骤变。
浩渺书海翻涌不息,万千典籍悬浮于虚空,字迹流转如星河倾泻。
这里是【玲珑心窍】的【书海阁】,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
她立于中央高台,衣袂未动,眸光却冷如霜刃。
方才那一场对峙,不过是她布下的第一重局。
王氏妄图以“误用寒髓散”脱罪,实则早有预谋——前世,这位继母便是借此类手段,陆续除去了三位庶出公子,最终助其亲子登上世子之位。
而今她故技重施,目标正是顶替兄长身份的自己。
可惜,她不知眼前的“应行之”已非昔日任人宰割的病弱少年。
“寒髓散虽为禁药,但若无确凿指证,仅凭药检尚不足以定罪。”应竹君低声自语,指尖轻点虚空,“必须让她亲口承认受人指使。”
她伸手一召,一本漆黑卷册自书海深处浮现,封皮上篆刻着古拙文字:《刑狱辑要·卷三:毒案取证律例》。
翻开一页,密密麻麻记载着历代毒杀案的侦破流程、供词要诀与心理攻防之法。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批注上:“凡仆婢行恶,多畏连坐家人。以‘自首免诛’诱之,十有八九可破。”
嘴角微扬。
她闭目凝神,将整套取证流程在脑中推演数遍,确保环环相扣,不留破绽。
随即,一道意念传回现实世界——通过贴身心腹柳氏,悄然放出风声:老爷震怒,已命京兆尹暗中彻查此案;若有知情者主动坦白,或可免去株连之祸。
此外,她还特意提及一人——秋嬷嬷的旧日姘头,药库守卫赵五,已被秘密夜风穿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如同亡魂低语。
应竹君缓缓睁开眼,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口黑血的温腥。
她静静躺在榻上,呼吸已不再紊乱,胸口也不再如刀割般疼痛——那是缠了她十五年、几乎贯穿前世今生的寒髓之毒,如今竟随着秋嬷嬷的供词落地,彻底离体而去。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经络中流转的一丝暖意,像是久冻河川裂开第一道春汛。
【书海阁】的提示仍在识海回荡:“功德+1,【书海阁】永久开启。解锁功能:知识具现化。”
一字一句,如钟鸣九霄,震彻神魂。
她闭目凝神,心念微动,方才在《刑狱辑要》中学过的审讯章法便如画卷铺展,历历在目,连批注旁的小字都纤毫毕现。
这不是记忆,而是“重现”——仿佛那些典籍早已融入骨血,只待她一声令下便可召之即出。
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
不是蛮力,不是神通,是以智为刃,以学为锋。
她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帐外昏黄烛影。
堂中已乱作一团。
王氏被两名粗壮婆子死死按住双臂,发髻散乱,面皮扭曲,口中嘶吼着“冤枉”,声音却颤抖得不成调。
她越是叫嚷,越显得心虚。
而跪伏于地的秋嬷嬷早已瘫软如泥,额头磕在青砖上,血迹斑斑,口中反复呢喃:“是夫人……是夫人让我每月初七换药!她说……少爷若去了,嫡位才稳,她儿子才有活路……”
话音未落,王氏猛然抬头,眼中恨意几欲喷火:“贱婢!你敢攀咬主母?!”
“我不是攀咬。”秋嬷嬷忽然抬起脸,泪涕横流,“我只问一句——赵五死了没有?若他还活着,您敢当面对质吗?”
满堂骤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