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提及多年的辛苦,逐渐红了眼眶。
“看来我在世的时候还是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了。”叶聆音看着言老弯了弯唇角:“瞧,现如今你也终于学会经商之道,晓得如何与人相处了,挺好的。”
“老祖……”言老的眼泪划过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他们都欺负我,我都这个岁数了,他们也不放过我。
我原以为只要站的够高便能远离那些人心算计,不是的,站的越高,算计我的人越多,他们都想把我拉下去。
我讨厌人,我最讨厌人了……”
他从小就讨厌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厌烦那些笑里藏刀,厌烦那些勾心斗角、心口不一,最厌烦的就是那些谜语人。
连他的亲生父母,他都接受不了。
他父亲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他母亲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总是说着那些盼望他有出息的话,一句一个为了他好,打的他浑身是伤。
好像只要他有出息了,父亲就会回家一样。
他只知道父母吵架之后,母亲总要为他更好些,打的更重些。
那些日子,与深陷地狱无异。
他爷爷奶奶对他严厉,一边说着他是长兄是家族的希望,一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小妹妹,外公外婆也只会让他体恤母亲的不容易。
地狱嘛,是这样的。
他以为最难熬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谁成想他十四岁时,父亲在赌桌上被人做局败光了家产,又因欠钱太多被人打断了手脚,爷爷奶奶气得偏瘫在床,没几日就撒手人寰了。
整个家都垮了,债主抢劫似的往外搬东西,一箱一箱,一件一件。
瘫痪在床的父亲骂天骂地骂时运不济。
隔着门,言以责亲耳听到外婆对母亲说:“云丫头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娃,带回去也没什么,可责哥儿还是算了吧,十四五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你带回去还怎么再嫁了?你以后的夫家也会觉得这孩子岁数太大养不熟啊!”
“可责哥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啊?”母亲的哭诉声隔着门传到他的耳朵里时,他还是有些触动的。
但是很快,母亲就做出了选择:“你从小就是一个独立的孩子,没有我你也可以活的很好,但是你妹妹年纪还小,她离不开我。”
他看着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只觉得可笑。
偌大的院子里,后来只剩下了他和残疾的父亲。
再后来,院子也没了,父亲也没了。
他知道自己也快没了,那年的酷暑异常难熬,躺在地上,都觉得自己成了锅上一块肉。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
原来,是这个‘煎’啊!我也快熟喽。”
言以责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在最希望日头下山的时候,想到了这首《苦昼短》。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他用指尖挑起一只小蚂蚁,“食我的时候你轻些,我怕疼,人人都说死了就不知疼了,我没死过,我不信。”
“你这小乞丐倒是有趣儿。”有一旗袍美人在经过时,因他的自言自语而驻足停留。
他缓缓看过去,就瞧见了一张清冷的美人面。
那人撑着一把玉骨遮阳伞,伞面上几支竹子,有阳光打在她的一截玉臂上,白的发光,如神似仙。
然后他便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瞧见架子床的上端垂下帷帐,空气中药香弥漫,不远处的还有药炉子在火上咕嘟咕嘟响,伴着外头的蝉鸣,吵的让人很安心。
如今,他还活着。
“老祖!他醒了!那个乞丐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