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叹息一声,将程嘉束紧紧搂在怀里,轻蹭她的发顶,喃喃道:“束娘,你莫要怪我。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
程嘉束一动不动,仿若石头人一样。
祈瑱见她泪流不止,又拿帕子给她擦脸。
程嘉束任由他动作,也不去理他。直到祈瑱唤人端水进来,她忽然道:“把杏姑赶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祈瑱微怔。
程嘉束也不看他,自顾自道:“虽然是你吩咐她做的。只是,我实在不想再见到她。别叫她再在我面前出现。”
祈瑱张口便欲答应。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罢了,若能叫束娘消气,打杀了又何妨。
谁知道程嘉束又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向来不把下人当回事。杏姑是个奴婢,你要她做什么,她自然就得做什么。我虽恼她,可她罪不至死,不要觉得杀了她,能叫我消气,你便不把人命当回事。别叫我看到她就成。过错是你犯的,打杀办事的奴婢算什么?”
只提不叫杏姑过来,却不说石婶,显是已经服软。祈瑱明白她的意思,心中酸软一片。他知道束娘的性子,又总以此要挟逼迫她,可这样的她确实又更让他又疼又爱。
他轻轻吻程嘉束的头发,保证道:“你放心,我再不叫她出现在你跟前,也不会害她性命。总归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好。”
程嘉束不再理他。
处置杏姑的事便交给了常顺。毕竟是服侍过女主人的妇人,又知道太多程嘉束的事情,譬如程嘉束化名空山闲人之事,便是杏姑经的手。虽然她于其中内情也不知道多少,但以常顺这等人的行事,又岂会将她随意发卖出府。
常顺干脆使两个婆子给杏灌了哑药,思量她以后再不能在府里当差,好歹两人有过露水姻缘,回了祈瑱之后,便拿了杏姑的身契,将人收到自己房里。
杏姑犯了何事没有人提起,但是几个人朝夕相处,有些事也瞒不过去。
程嘉束喝避子汤不是一日两日了,石婶早就知道,从前也曾劝过程嘉束,再生个孩子,对她对彦哥儿都好。奈何程嘉束心意坚定,石婶后面也就不提了。
这厢程嘉束前头查出有孕,后头就处置了日常服侍她喝药的杏姑,那杏姑做了什么,不问可知。
石婶哪里能想到杏姑竟这样糊涂,做下这等的事情出来。虽则她被赶出府,两个人毕竟共事多年,石婶到底去探望了杏姑一回。
好在常顺知道程嘉束的性子,虽然是被夫人赶出去的人,还是特意交待过家里人,不许磋磨杏姑。只是石婶见到杏姑时,她人已是瘦了一圈。
杏姑一见石婶便是泪流满面。石婶见她如今虽不能说话,日子也不算难过,安慰了她几句便罢。探望她这一场,算是全了多年的情份,从此大家便是各走各道的两路人了。
只是心中也难免唏嘘。从前服侍夫人时多有体面,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冯管事。如今落得这个境地,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待到后面程嘉束向祈瑱问起杏姑,知道人是被常顺带走了,也就不再理会。
反倒是祈瑱见程嘉束如此记挂杏姑,为着这么个背叛她的下人,三番两次跟自己确认她的性命,心中难免不是滋味,说:“她一个生不了孩子的村妇,两次被夫家赶走,原本是没有了活路,靠着你才过了好日子,待你也不算忠心,你却念念不忘,生怕我害了她。我对你待你真情实意,却不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程嘉束半晌无语,已经无力跟他争辩这个“真情实意”里有几分真实。只说道:“你不需要我对你上心。你想要什么,自己自然就会去拿,从不在乎我同不同意,也不需要知道我在不在意。你不喜欢我,便可以把我放在别院不管不顾。你喜欢我,便不顾我的想法硬要我回京里。既然你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争取,我一个弱女子,生杀予夺自己都不能自主,又怎么有资格去体贴心疼你。”
祈瑱无言以对。见程嘉束神情冷淡,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不再说话。
自程嘉束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两人关系降到了冰点。程嘉束平日里极少给他好脸色。能如此跟他多说两句话,已是难得。
过去的伤害已无法挽回,程嘉束从来不是几句温言软语便可以哄回的人。她心肠极软,连害过她的人都不愿伤害,可那只限于弱者。对于强者,她从不会给予半分同情怜悯。
如今也只盼天长地久,终有一日,能叫她看到自己的诚心。
程嘉束有孕的消息传出,祈荟年这个大姑姐自然也要过来探望。因着裴家的事情,祈荟年对程嘉束的观感大变,很是不喜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两人见面,不过客套寒暄两句便罢,再不复之前的亲厚。
程嘉束对此也不在意。本就是立场不同的两个人,能相处融洽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她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