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旺不在乎这些权贵人家内里的阴私纠纷,只听得不过是个六品官,心里便已是愿意了。
在地方,一个七品县令便是老百姓见都见不着的大人物,可在这京里,六品官委实算不得什么。
却听程嘉束又道:“我先给你一千两银子。五百两算是你们办事的花费。另外五百两,便是给你的酬劳。”
一千两!
杨得旺听了这个数字,心都停跳了一瞬,随即呼吸急促起来。
便是扣掉花费,也有五百两。靠他现在的营生,他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攒得下五百两银子出来!更何况只是做个局,还不需背上人命官司。这生意当然做得!
他心情激动,当下便一口应下:“夫人放心,这事儿包在小人身上,保证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绝对叫夫人满意。”
“只是”,他迟疑着试探道,“只是,侯爷那边?”
毕竟是熙宁侯的舅家。就怕是他们两口子斗法,将来把他们这些人推出去撒气。
程嘉束早有打算:“事情办成之后,你们都出去躲一阵子。我另外再给你们二百两银子的盘缠。”
随即叮嘱道:“你们自己行事也小心些,莫要露出跟脚。若是出了差错,熙宁侯府这边,我可保你无事。但裴家那里,我就管不住了。”
她若是满口包票,说定保他们无事,杨得旺还未必敢信。但她只说保证熙宁侯不动他们,倒叫杨得旺信她的话。他听弟弟讲过,熙宁侯如今很是宠爱这位夫人。熙宁侯府如今也是这位夫人当家,从熙宁侯里手下保几个人想来不成问题。
杨得旺再无疑虑。
再者,自来富贵险中求。若是一点风险都不肯担,那还谈什么发财?
一千二百两,便是除去花费,剩下的给几个人分分,也足以让每个人都攒下一笔家底了。此时,休说只是毁了一家子的名声,便是要杨大郎去杀人,只怕他也敢下手了。
他当下应声:“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程嘉束点头,道:“我不急。你们也不需急。从长计议,好好谋划,将来脱身时尽量干净些,后头也少些麻烦。”
杨得旺恭身应是。
程嘉束把事情安排出去,就不再跟杨得旺直接联系。至于杨得旺能不能成事,程嘉束也不是非常担心。若这次不成,那她就再花些时间、再找旁人下手。总归她有时间,也不在乎花钱,她等得起。
几个月后,京中发生一桩不大不小的丑闻。
礼部裴主事家的两位公子竟被人剥得赤条条扔在了裴府所在的巷子口,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要说一个主事,在京中实在不算什么。奈何裴家原本也是京中数得着的大家族,只是在先帝时落魄了,被罢官流放,后又平反起复回京,虽然如今光景大不如前,但知道他家的人也着实不少。故而这丑闻一出来,立时闹得沸沸扬扬,不多时,来龙去脉便已传遍。
原来是裴家四少无意间认识了一个江南豪商在京里养的外室,见这外室年轻貌美,二人便勾搭上了。
孰料这外室却不是个安份的。那江南豪商每年在京里不过半年,那外室耐不住寂寞,着实勾引了不少纨绔恶少,其中竟然还有裴家大房的孙少爷,裴令绅的孙子。
有次叔侄二人无意中撞了当面,居然也曾翻脸,反而大被同眠,共狎一妓。
那外室本是趁着富商不在京便混闹,哪曾想今年那富商在京中有笔大买卖,便临时赶了回来,谁知却查到了那外室与人私会。
富商大怒,却也不声张,不叫人知道自己进京,日日在外宅附近守株待兔,待到奸夫上门,便纠集了一帮混子上门捉奸。哪成想竟然还一捉就是两个!
富商更是怒不可遏,索性一狠心,将那外室当场发卖了,又将两个奸夫痛打一顿,问了姓名,剥了衣裳,赤条条扔在裴府所在的巷子口。
要说这事刚刚发生,这么快时间众人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了?
只因那富商做事实在歹毒,竟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在几张纸上,洒在裴家叔侄二人附近。
其时正当官员下朝时候,那条街上又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众目睽睽之下,叔侄二人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迷晕了,竟还昏睡不醒。
旁边有人纸张,读了这两人缘何被扔在此处的事由,个个神情诡异。
待到裴家人闻讯二来,将叔侄二人接走时,这场丑事已是传得人尽皆知。裴家知道被人算计,可已是无可奈何。后面再去找那行商与外室,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此事实在闹得太大。不过两日,便有御史弹劾裴家,裴令绅被革职在家反省
。
此时杨得旺早已从杂货铺里取了程嘉束事先准备好的两百两银子,与他几个兄弟遁去了。
杨得喜的媳妇去侯府跟程嘉束请安,将这事儿当作新鲜事儿讲给了程嘉束听。
程嘉束听得一笑,叫人赏了她银子。
待杨得喜媳妇离去,程嘉束一人静静伫立。
直至今日,她胸中积郁许久的郁气,终于一散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