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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下次还教你。”

“你们吵到他了。”

“安静一点,韦先生在休息。”

这句话轻飘飘地回荡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伴随烧纸时的火光,构成的画面却并不和谐。

关细九的声音很特别,是介于童声与成年人声线之间的尖锐嗓音,说这话时,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对警方的不满。他的双手高举,又重新落下,拿起冥币。

警方层层将关细九围住,手按在配枪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关细九用畸形的手指紧紧攥着冥币:“让我烧完、烧完,就剩最后几张了。”

灰烬飘着,火光映在他的脸上。

这一幕极其诡异,警员们一时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莫振邦的一声厉喝传来。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两名警员上前架住他,刚碰到他的肩膀,这瘦小的身躯却突然爆发出力量。他剧烈扭动着,手肘狠狠撞在徐家乐肋下。

“放开我!我还没烧完!”

“老实点!”

“我要烧纸!”关细九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唾沫喷溅,表情扭曲变形,“他在下面没钱花,你们行行好……”

莫振邦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握住关细九畸形的手反向一拧,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整张脸狠狠按在灵堂冰冷的墙面上。

关细九激烈地抵抗,却根本无力挣脱这样的压制,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视线正好对上那张遗像。

关细九死死地盯着这张照片看。

棺材里只整齐地摆放着一套黑色西装,正是遗像里韦先生穿的那套。

“放开我……放开我……”

“我要为他守灵——他需要这些纸钱!”

……

审讯室里,关细九蜷缩在角落。

刺眼光芒的照射下,他不住地往后躲,就像是被强光照射得无处遁形的老鼠,浑身颤抖着。

这一夜本该是他得偿所愿的时刻。

他终于成为了韦先生的“儿子”,可一切都被突然破门而入的警方彻底摧毁了。他阴毒偏执的目光扫视整间审讯室,在某一面墙上定格,又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过头,抬起手轻轻整理自己的丧服。

隔壁观察间里,警员们沉着脸,透过单面玻璃注视着这一切。他们脸上没有破案的喜悦,只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这个美好家庭的悲剧,让他们出离愤怒,可隔着玻璃看着那道身影,却只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但案子侦查到现在,凶手终于落网,即便内心再愤懑,办案流程也必须继续走下去。这是对死者的交代,也是还生者一个公道。

明天就是韦华昇的葬礼,警方希望至少在葬礼前能结束这一切,让逝者得以安息。

“莫sir。”有警员在外说道,“都准备好了。”

片刻后,莫振邦和祝晴进入审讯室。

随着“咔嗒”一声闷响,审讯室的门开了。

关细九抬起头。

他的身高仅有一百一十三公分,身子陷在审讯椅里,双腿悬空,像个五六岁的孩子。祝晴的目光从他的裤管慢慢上移,最终直视他的眼睛。

她翻开笔录本,语气平常道:“从什么时候聊起?”

“就从你和韦先生第一次见面说起吧。”她继续道,“那一天,你一定印象深刻。”

其实警方至今仍未查清关细九与受害者之间的具体交集。

但祝晴这看似随意的问话方式,却意外地撬开凶手的嘴。提起那一天,关细九稀疏的眉舒展开来,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

“你们在哪里见面的?”

“一间杂货铺。”

关细九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与警方分享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那是九岁那年,一个暴雨过后的傍晚。

在此之前,他的人生是黑暗的。

自他记事起,从未见过母亲,父亲暴躁易怒,动辄对他打骂,咒骂声中夹杂着“废物”、“怪物”这样的侮辱,在耳畔回荡。但这样的殴打辱骂,并不每天发生,有时父亲一离家就是好几天,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死活,但对关细九来说,这反而是最安全的日子。年幼的关细九便总蜷在墙角,默默祈求这个身影永远不要出现。

“我每天都在数……”

“三天、五天……最好永远别回来,最好他死在外面。”

幼童时期,关细九发育迟缓,但至少还能混迹在孩子堆里。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差异却变得诡异,他的长相明显不是两三岁的样子,五官慢慢成熟,身高却定格着。路人先是投来困惑的目光,继而变成惊恐的回避。带着孩子的家长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什么脏东西,慌忙拉着自己的小孩绕道而行。

父亲不在家时,对他而言最大的困扰是饥饿。

其他孩子能轻易获得怜悯,但他的外表却让人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