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凌晨四点,路明非觉得自己像一张在铁板上被反复煎烤的葱油饼,翻来覆去,里外都是焦的。
他瞪着天花板上那盏过分奢华的水晶吊灯,感觉那玩意儿像一只由无数水晶眼珠子组成的巨大苍蝇复眼,正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嘲笑他。
距离他被零像拎小猫一样从那间破酒吧里揪出来,已经过去了足足五个小时。
酒精的后劲让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但更要命的是一种从心脏里烧起来的焦灼感,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他的心尖上开急行军拉练。
师兄怎么样了?
那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尼伯龙根里的师兄,那个把酒吧所有威士忌当白开水一样灌下去,背影孤单得像是随时会被黑夜一口吞掉的师兄。
他那人就是一根筋,钻起牛角尖来,十头夔牛都拉不回来。
万一他真想不开怎么办?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路明非猛地从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大床上弹起来,两手插进自己那头本就乱成鸡窝的头发里,使劲抓挠着,仿佛想从头皮里抠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万一真出事了,我这辈子都瞧不起自己!”
他光着脚跳下床,在厚厚的地毯上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跟神经病似的碎碎念。
“可芝加哥这么大,黑灯瞎火的,我去哪儿找他啊……他又没带手机,就算带了估计也早没电了……”
忽然,他脚步一顿,一个念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那被酒精和焦虑搅成一锅粥的脑子。
新闻部!
对啊!新闻部!
作为卡塞尔学院新闻部光荣的摸鱼划水党一员,路明非比谁都清楚那群狗仔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他们就像一群嗅觉灵敏到变态的鬣狗,只要空气里有一丝新闻的味道,他们就能在三秒内出现在方圆十公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楚子航这种级别的学院偶像、屠龙精英、行走的面瘫荷尔蒙,在芝加哥街头孤独买醉,这么惊天动地的大八卦,新闻部的鬣狗们会放过?
他们怕不是连师兄吐出来的酒精度数都给分析好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一个图标是戴着墨镜、笑容极其猥琐的贱笑小黄鸭的加密。这是新闻部的内部联络工具,代号“鸭子叫了”。
他的手指带着点酒后的颤抖,在“北美分舵-芝加哥吃瓜一线”的群聊里,发出了一条悬赏信息。
【新闻部衰仔明】:【十万火急!!!】谁有面瘫师兄的坐标?活的!现在!酬金好商量!不够的我肉偿!
消息发出后,他死死盯着屏幕,心脏“砰砰砰”地撞着胸口,像是在打一套架子鼓。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一分钟后,一个叫“狗仔之王”的家伙回复了,头像是一只扛着长焦镜头的土拨鼠。
【狗仔之王】:哟,这不是路师弟吗?你也在芝加哥?
【狗仔之王】:楚师兄这事儿我们确实在跟,不过部长下了铁血封口令,不让任何人打扰。
【狗仔之王】:但是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狗仔之王】: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他,而不是去挖新闻,我可以给你一个五分钟前的最后坐标。
下面附送了一个谷歌地图的定位链接,以及一张用超长焦镜头偷拍,画质极其模糊,但氛围感拉满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挺拔的背影蜷缩在街角一个废弃的公交站台上。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句点。
路明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胀。
他二话不说,胡乱套上一件皱巴巴的恤和牛仔裤,抓起房卡就往外冲。
也就在这时,一架湾流650私人飞机,无视了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的夜间航行管制,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在一条被清空的跑道上平稳降落。
舱门打开,夏弥独自一人走了下来。
从珐国尼斯到漂亮国芝加哥,超过七个小时的跨洋飞行没能让她感到丝毫疲惫。
一种源自灵魂更深层的寒意,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云轩的话,还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
“去芝加哥,看着他。用你的方式,稳住他。”
那个男人给了她和芬里厄前所未有的庇护,让他们不用再担心黑王宿命的追杀,也不用再提防混血种的利刃。
更重要的,他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撕掉所有面具,坦然站在他面前的机会。
“你可以告诉他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