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希尔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水银,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句“不准再从我面前消失”的命令,像一枚钉子,将楚子航和夏弥两个人钉死在了原地,也钉死了这房间里的一切。
它不是谅解的桥梁,反倒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落地窗前,楚子航的背影如一柄插在地上的孤峭石碑。
晨曦为钢铁丛林镀上金边,却没能在他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瞳里映入半分暖色,只剩下一片燃尽万物后的空白。
他没看任何人,只是盯着窗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不再有“那个女孩”的世界。
那场名为“夏天”的幻梦,以最暴烈的方式在他灵魂深处炸开,余波至今未平。
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那个刚刚被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强行留下来的“鬼魅”,又会像一缕青烟般散去。
沙发的另一端,夏弥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着膝盖,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个如石碑般的背影,更不敢去看房间里那个顶着一对国宝级黑眼圈、快要原地升天的衰仔。
龙王的骄傲与神性,在幻梦破碎的那一刻被尽数抽干,只留下名为“夏弥”的躯壳,在废墟之上,茫然四顾。
她能感觉到,楚子航的余光每隔几十秒就会扫过她一次。
那不是审视,也不是憎恨,更像是一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在反复确认……确认那个带来噩幕的鬼魅,还在。
这种笨拙又偏执的看管,让她心脏一阵阵地发酸、发涩。
两人之间,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
那片空间仿佛被无形的言灵固化,连光线都变得迟滞。
“那个……我说……”
路明非顶着一张快跟紫薯精一个色号的脸,终于受不了这能把人活活溺死的沉默,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他肚子里准备好的一万句“师兄你还好吧”和“妖女你离我师兄远点”,在喉咙里反复发酵,最终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废话。
“要不……喝点水?”
回答他的,是更加深沉的死寂。
路明非绝望了,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这气氛给物理超度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沈云轩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衰仔,给你师兄师嫂留点二人世界。我们刚落地,换个酒店安顿,半小时后过去捞你。别死,等我。】
半小时,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路明非现在严重怀疑,老大是不是故意在隔壁酒店开了瓶香槟,正通过什么炼金道具现场直播,欣赏他这副活受罪的衰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沈云轩的新消息。
【开门。】
两个字,不亚于天籁。
路明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刷开了套房的门。
门外,沈云轩单手插兜,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他身后,绘梨衣像只黏人的小猫,亦步亦趋。
再后面,是睡眼惺忪的老唐和芬格尔,还有一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小男孩——康斯坦丁。
他们一行人乘坐的是另一架私人飞机,刚从芝加哥的脑洞大开机场落地,跨越大西洋的疲惫还挂在脸上。
唯独沈云轩,精神好得出奇。
他扫了一眼客厅里那尊“望妻石”和那团“忏悔菇”,又瞅了瞅快要羽化登仙的路明非,乐了。
“哟,都在呢?玩谁先眨眼谁是狗的行为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