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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皇的残阳,与新生的鬼

他将其中两碗推到两人面前,自己则端起一碗,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发出满足的“吸溜”声。

“我不是来看你们笑话的。”上杉越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来……道歉的。”

源稚生和源稚女都愣住了。

“我这一生,都在逃避。”

上杉越放下筷子,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清澈得如同深潭,倒映着两个儿子错愕的脸。

“逃避‘皇’的身份,逃避蛇岐八家的责任,也逃避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苦笑。

“我给了你们生命,却没有给你们父爱。我把你们丢给了一个最不该信任的恶魔,让你们在一个充满了谎言与仇恨的环境里长大,相互憎恨,相互厮杀。”

“让你们一个背负了不该背负的罪孽,一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活着的传奇,上一代的“皇”,就这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普通父亲一样,向自己的儿子们,低下了他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

源稚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起老人,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源稚女则是猛地别过头去,眼眶瞬间红了。

他那副玩世不恭,属于风间琉璃的面具,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谁……谁要你的道歉!”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嘶吼。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那口井!梦到那片黑暗!梦到兄长他……他……”

他说不下去了,猛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华丽的白色和服,此刻成了他包裹脆弱的最后一道屏障。

源稚生看着痛苦的弟弟,又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愧疚的父亲,心中那块坚硬了二十多年的冰,也开始寸寸龟裂。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抱着他说“我们是世界上最亲的兄弟”的男孩。他想起了自己挥刀时,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们三个人都是赫尔佐格那个阴谋的受害者,是同一场悲剧里的三个小丑。

上杉越缓缓直起身,走到源稚女身边,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沾着面粉和岁月痕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

“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温柔,“对不起。”

这三个字,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源稚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里,积压了他十几年来所有的恐惧、孤独、怨恨与委屈,像决堤的洪水,冲刷着这个破败的夜晚。

源稚生默默地走到他们身边,将手中的双刀插在地上,也缓缓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弟弟颤抖的后背。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尘埃。

这一刻,没有天照命,没有须佐之男命,也没有那个传说中的皇。

只有一个犯了错的父亲,和两个迷失了太久的孩子。

许久,哭声渐歇。

源稚女抬起头,用和服的袖子胡乱抹了抹脸,红着眼睛瞪着上杉越。

“那……那个女孩呢?”

他问的是绘梨衣。

“她现在,跟着那位新生的君王。”

上杉越轻声说。

“而且,她现在很好。那个男人斩断了她身上的诅咒。她不再是白王的容器,也不再是蛇岐八家的巫女。她只是她自己,一个自由的女孩。”

源稚生和源稚女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

上杉越站起身,重新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拉面,看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孤岛,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那是敬畏,是好奇,也是一丝属于旧时代王者的不甘。

“旧世界的残党,要么被碾碎,要么……就得学会适应新的规则。”

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臣服,反抗,或者……逃离。你们,想好怎么选了吗?”

源稚生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碗拉面,低头,用力地吸了一口面条。

汤,还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