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静,魏央在雍安的掌印府的檐角像一把半出鞘的刀。
级别上来了,郡一级掌印府的规制很大,
魏家的仆役向来极少,院子一大,廊下风铃一响一停,都能荡出回声。
书房内,魏央还未来得及卸朝服,襟角仍带着堂上檀香的冷味。
他未点灯,静静坐着。
不知多久,魏夫人捧灯而入,“薛郎君擅杀案,可出结果?”
魏央面无表情,低声回道,“他无事。”
“魏平被他们弄上堂了,他们找魏平做什么?”
魏夫人直直盯着魏央。
魏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魏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书房顿时安静下来,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撩了一下魏夫人掌中的烛焰。
半晌,魏央方道,“我有我的苦衷。”
魏夫人依旧盯着魏央,目光极静,“苦衷?
当年我看重你,正是你的重情重义。
你说‘做人先直,后巧’,我记到现在。
如今,你自己还认得自己么?
为了往上走,弄些机巧本无伤大雅。
可薛向是谁?他是你的学生啊。
天地君亲师,你当众背刺自己学生,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
“住口!”
魏央眉心竖起一道长纹,眼神骤冷,“你对薛向的关心,是不是过了头?
牡丹会上的事,当我不知道么?”
魏夫人指向魏央的手指倏然收紧,袖下青筋起伏。
她极力稳住声音,“好,好,魏央,魏忠德,你竟如此辱我。
事已至此,你我夫妻缘尽,你速写休书与我。”
魏央脑子嗡的一下,脸色霎白,猛地上前一步,几乎要跪,“夫人息怒,是我妄言,是我气昏了头,夫人……”
魏夫人娘家势力非小,魏央素来倚重。
加之,他不过是被魏夫人说急了,才口不择言。
他自己都不相信薛向会和魏夫人有什么私情。
魏夫人不再说话,放下油灯,最后看他一眼,冷声道,“直而不挠,义不苟取。”
言罢,她转身出门。
纱帘掀开,夜气扑入,灯焰一缩又长。
她的背影在门槛上顿了一瞬,像是把什么旧梦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魏央僵在原地,默默回味着魏夫人的那句“直而不挠,义不苟取”。
此句,正是他当年与魏夫人初见,为显露风骨,所诵之词。
现在看来,竟成了埋葬这份感情的悼词。
………………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沈家灵田的田埂上已人影簇簇。
薛向立在一处青石界桩旁,手执一杆细长的阵旗,旗面淡金,阵纹隐现,随着他一抖,阵脚在地面悄然亮开,泛出一圈温润的白光。
阵旗所到之处,尺量如丝,寸分不差。
每丈出一寸,白光便轻轻一闪,阵盘上随之浮现新的数字。
四面田埂上,围观的百姓与修士渐聚渐多,有人踮起脚尖张望,有人低声议论,更多人只是看着,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热度。
雾气之上,日头渐露,阳光从薄雾里洒下来,照得薛向衣角生辉。
与此同时,沈家祖宅,议事厅气氛沉凝。
沈君远端坐案后,神色冷淡。
堂中围了七八人,都是沈氏骨干。
有人怒拍案几,声音拔高,“家主!薛向今日丈量灵田,无异于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