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苒走到甲板上,但见在一串串大红灯笼的映照中,萧湛静静负手而立于船头之上,那张俊美无筹的脸阴沉沉的,失了一惯常有的温笑,爱笑的薄唇被抿得紧紧的,看样子是被气到了。
嗯,气到好啊,气到以后就会和她保持距离了,气到她就安全了。
“余兄,没去找个合适的姑娘,享受一番投怀送抱吗?”她嘻嘻笑着。一副刚刚被侍候完餍足的愉悦之态,“我还以为我和余兄的口味是一样的,全都喜欢美娇娥。这里的姑娘,真心不错。你该试试的……”
她以一风月高手的姿态指点着这只小菜鸟。
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谈论怎么瞟娼?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不像话。
“是吗?你确定你真的喜欢美娇娥?”
萧湛目光深深反问。
想他萧湛是何等聪慧之人,刚刚乍一眼他的确是被气到了,可待出来被清冷的夜风一吹,再想到之前,她会因为他渡气而生气,可见心性之纯净。
当然。那种反应也可以解释为,她是磨镜女性,故厌恶男子的亲密接触,但实际上,她的反应绝非因为性取向有问题——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今日这个突发事件,肯定是她故意而为,不为别的,专为气他而设计的。
不等她作出回答,萧湛立刻接下去嘲弄了一句:“我对你虽然很感兴趣,却没有非要娶你的意思,九儿姑娘,为了打退我对你的兴趣上演这么一出,有意思吗?”
糟糕,竟被他看穿了。
哎呀呀,这个人,果然很难对付。
云苒心头暗暗一叹。
就这时,萧湛突然一反刚刚的冷淡,转而诡异一笑,一步步逼向云苒时,眼神跟着变得狂野而热烈起来。
“本来我对你并没有志在必得之心,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行,我会如你所愿,必一步一步攻占你的心。把你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服口服乖乖做我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一辈子不离我左右,并以我为尊,一心一意服侍我……”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就像起誓一般,被他咬得格外铿锵有力,落到她心上时,犹如擂鼓。极其的震憾人心。
云苒听罢,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令她有点发慌。
为此,她步步往后退,本想驳回去的,可又找不到特别匪气的词儿,不知怎么的,心一虚她转过身直接就跑了。
唉,头疼啊,她的计策用了之后不但没效果,反而激得某人生出了征服她的必然决心。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萧湛见她落跑,刚刚那不快的心情一下散开。唇角一弯,笑歪了嘴。
果然啊,这丫头果然是在戏耍他。
不过,他居然能说服玉春楼的老板娘来陪她演这出戏,这说明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红烛明艳的花窗处,她与这鸳鸯是旧识呢,还是她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来唱戏的?
如果她真的只是过来找人唱戏的。那她失踪的时间有点过长——不对,她定是做了什么事,这玉春楼可是一处消息往来的黑市交易据点,能买到很多消息的。
纵身飞跃上岸,他以哨子召唤青山。
没一会儿,青山闻声而至,抱拳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玉春楼的底细,查过没有?”他环望这座华丽的青楼,占地面积极大,非一朝一夕不能形成如今这样一个规模。
“查过,建成已经十余年,前一任楼主叫毕一笑。新楼主鸳鸯是毕一笑的干女儿,本是个爱唱戏的浣纱女,嫁了一个州府小官,后夫家犯事被查。被卖入青楼,三年后,陈冤得雪,可已经家破人亡。
“适时。毕一笑病重,派人将干女儿接回,问她要不要接管玉春楼。
“这鸳鸯本是个傲气的女子,可经过巨变后,不再洁身自好,就此当了玉春楼的当家人,还和多个官员有过不正当的关系。
“如今的玉春楼能在此屹立不倒,不光有前楼主的关系网在支撑,也是因为现任当家的和不少权官贵人有交情……其人性情豪迈直爽,虽无武艺,却驾驭着一帮江湖人在为她卖命……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女子……”
青山的大脑有时堪比计算机,只要查过的资料,他都能一一记在脑子里。
“再给我细查。这个女人和冒牌新娘子肯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在。”
“是。”
回到听风楼,云苒只想舒舒服服睡个觉——刚刚她在鸳鸯处洗了个热水澡,现在只想冷静地想一想,关于今晚调查的信息。她需要再捋捋,捋完后明天和那个冒牌新郎倌说一些能说的,该说的。
今夜,宛容没睡在她床上,应是在西边的偏室内歇着。
脱了衣服上床,云苒的脑子里再次回想起冒牌货的话:“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服口服乖乖做我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一辈子不离我左右,并以我为尊,一心一意服侍我……”
身子莫名抖了抖。
这个人太过盲目自信了。
想让她乖乖做他的女人?给他生孩子?还要服侍他?混蛋吧!
大青洲的男人没一个符合她的择偶标准,想和她嘿嘿,还想她忍下各种不适怀孕生子,做你的春秋大梦,下辈子都不可能。
她抓过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不愿再多想这个男人。
自大狂。
实在是睡得太晚,这一觉,云苒一睡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庭院内有人怒吼:“谁敢拦。这是宛府,我是宛家的家主,你们谁敢拦,我就一律送至衙门。小六,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萧湛清朗和悦的声音接了上去,“岳丈大人,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事大动肝火,还闯进小婿的听风楼来发这么大脾气?”
“小六那死丫头人呢?人呢,今日我若不能狠狠揍她一顿,我就不姓宛……好好一个男婴,生生就被打了下来……宛容,你你你……你这死丫头,你怎就生了这般歹毒的狠心肠?”
云苒眨巴眨巴大眼,揉了几下,终于彻底清醒了。
坐起后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暗暗琢磨着:外头发生什么事了,自己这是哪里又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