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夏儿隐身在听风楼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正闭眼假寐,公子则还在书房和青山他们商讨那件案子,忽然卧室方向,有轻微的推窗声传来,若非她耳力好,根本不会发现。
真如公子所料,冒牌货要半夜出府。
夏儿猛得睁开双眸,轻轻一纵,从树上纵跃至屋顶,只看到一道娇小的黑影一闪闪出了听风楼。
她悄悄跟了过去。那道黑影已然闪上了内院院墙上,如履平地一般,在亭台楼阁之间穿行,对地形之熟悉就好像这是她家庭院。
重点。她的速度,实在实在惊人,快得就像一阵风——只要你一个眨眼,她就能消失不见。
夏儿自诩轻功了得,至少在侍卫当中,少有人有她这样的好身手,这全亏得公子教导有方,除公子之外。概无他人可与她争锋。
然而,今日她终于意识到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她追出宛家,那道娇小的身影早已经没了踪影。
她不由得学着公子的语气,叫了一声:“我去,不会吧,这么快……这,这还是人吗?”
只怕公子都追不上。
她惊愕地瞪直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甩掉,瞧瞧啊,这才追了几步远啊,人就跟没了……她的跟踪术可是出了名的牛,也因这个原因极受公子重用,今天居然……
紧跟着,她又四下巡视了一圈,确定自己完全把人给追没了,只能灰头丧脸地折回宛家,却在宛家附近看到公子带着北风静静站着那里,似在等她复命。
“公子,夏儿有负您的重托,请责罚……”
单膝跪地,夏儿请罚。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失败,心下对这个神秘的冒牌新娘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印象。
“还真跟丢了?”
萧湛脸上再次露出了浓浓的兴趣,好家伙。之前只知道她功夫了得,没想到她的轻功更不得了。
他刚刚在书房,讨论完事出来,就见夏儿上了屋顶,便跟了过来。
本来,他以为夏儿应该能多坚持一会儿,结果……
“是。”
夏儿一脸羞愧。
“没事,起来,输给她不丢人,这姑娘比你家公子我还要狡猾,想想啊,你家公子我都被她戏弄过呢。你不用往心里去。”
他不生气,也没有把她抓来报复一番的心思,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禀承“技不如人,输得口报”这样一种心态。何况他并没有输给她,只不过当时病发了而已。
夏儿抬头瞄了一眼公子:她家公子似乎在沾沾自喜,因为这个女人强悍到可以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唉,有时,她真得无法理解公子的想法。被人耍了难道不该恼?他这是喜从何来啊?
“行了,你们回吧,我四下走走。不用跟着。”
萧湛觉得那妞在外头有据点,那日挖坟的人大约就是她吧。
至于她为什么挖坟?
他想了想。难道是为了宛容?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她现在应该去见宛容了吧!
萧湛摸着下巴,坏兮兮地笑了笑:驯服这只小狐狸,会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但他很喜欢这件事。
北风和夏儿没再跟——以公子的身手,现在在桐城的江湖客,无人可与他为敌。
待走过一条街,萧湛忽然对着夜空长啸一声。尖利的声响划破寂寂夜色,悠悠然传至远方。
数里外,一团雪白的漂亮小宠本藏身于一大富人家的厨房屋梁之上,正想偷鸡吃,听得召唤,一对金子一般的眼睛忽然放出两道金光,继而蹿出半开的窗台,从地面纵上屋顶,从屋顶跳上树上,从树上飞到墙上,再蹦到地上,由远至近。飞奔而来……
最后,它直接就跑进了萧湛怀里,对着他那是又亲又舔,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欢快叫声。
萧湛笑眯眯着摸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小白,这几天你在外头玩得可开心?”
小白阿呜阿呜地叫着,就像听得懂人话一般点了点头。
“既然玩过瘾了,那就派你一个任务……”萧湛撸撸它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走了,帮我把那只小狐狸找出来,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万福客栈,是云苒让铁河买的小店,也是他们在桐城的据点之一,暂时还没有对外营业。
时已夜深,云苒跃墙而入时,铁河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惊警直叫:“谁?”
“我。”云苒现身,摸了摸肚子直叫,“铁河,快,给你家主子我弄点吃的……”
好饿啊,饿得都要走不动了,不过还好,把那个夏儿给甩了——那俏婢轻功不错。
铁河直笑。主子每次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煮吃的——当初就是他的厨艺得令他有机会成为她的侍卫。
“主子这是没吃晚饭吗?”他问,都这么晚了,她平常最注意三餐时间的。
宛容闻得说话声从自己房内跑了出来,看到是云苒,立刻欢喜地冲上来抱住了她,“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呢?情况怎么样?那个澜山是不是快病死了?”
远在兰亭别院静养的澜山直打喷嚏。然后摸摸鼻子,四下里一望,蹙蹙眉心:“谁?谁在咒我死?”
没错,他天生有一种感应能力,最近,他常常感应到:有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在咒他死。
真是邪了门了。
他得罪她了吗?
万福客栈这边呢,云苒摆摆手,轻一叹,“别提了,一提全是泪……”
活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被吃豆腐吃得最多的一次,为了江湖义气,她就差卖身了,像她这样讲义气的人,世上估计没几个了。
宛容顿时花容失色,“连姐姐也受不了,宛家果然是龙潭虎穴。”
“宛家倒没什么,我另外遇上了点麻烦事……铁河,快,我要吃你的拿手好菜——黄金焗鸡。我已经饿得快两眼昏花了……”
云苒开始卖惨。
铁河不觉轻一笑。
他的主子,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奇迹一样的存在,她有多种身份,多种非凡的本事,她每一种身份都能惊动天下……
她本是这世间最该骄傲的女子,她有着男人肃然起敬的能力,她能让对手们惊畏,她更是各国想笼络的奇才,可在朋友面前,她就是一个率性而为的可爱姑娘,不会摆架子,也不会故作高冷。
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他也喜欢。
可他知道这样的姑娘,他只能敬着,护着,在她闲时陪她下棋,在她忙时帮她打下手,在她饿时为她洗手做羹汤……
他只能是侍卫。
纵观天下,无人配得上她,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