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得容我慢慢说来……嗯,有点口渴,夫人呐,可否给为夫我上点茶水啊……”萧湛嘻笑着又占起她的便宜来。
“哎,你皮痒了是不是……”云苒将刚刚随意画下的牡丹图揉作一团,扔到了他身上,“一天不占我便宜,你是不是觉得特没意思……”
“对啊,趁现在你是宛容,我是澜山,我得多点便宜……喂,我真渴了,求夫人赏点水喝……”他双手合什,剑眸露着醉意,“喝了太多酒,哎呀,头晕,太晕了……要不然我不说了啊……想睡觉……”
往书桌上一倒,这家伙耍起无赖来。
“等着……”她起身去外头。没一会儿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端盘,盘上搁着一壶茶水、一只茶盏,进门给他倒了一盏,说:“我刚刚在吃的花茶,不烫微凉,正好给你去去酒味……”
“谢夫人垂怜。”萧湛捧着喝了个精光。放下茶盏,这才抖擞了一下精神,说道起来:“今天一天我在铁矿局,陪着宛家主看了看历年来的账册——
“为了表示忠于朝廷之心,他把宛家对内的账本全拿了出来,事无巨细地和我说了说宛家这些账。有些账是不能见光的,也被他拿了出来。我想,他是想借机将功折罪,给宛家赢得一个再发展的契机。
“除此之外,他还把局子里的人,让我认了一遍。
“然后,我用你给的药。对这些紧要的管理人员做了一个检测。有些个人被种了毒蛊,有些个没有。具体名单,我已经记下,回头再细查。
“宛平海也在局子里,这些账薄全是他管的,拿出来时他有点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拿了。宛家的几个账房,我也有一一和他们谈过话。
“宛家会在铁矿局上贪污一些银子,这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贪污的并不多,但从中可以看得出来,宛家的收入并不丰厚,扣除一家老小日常花销,外加奴仆的银钱,所剩也就不多了……
“换而言之,宛家的除了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家底外,这十几年,并没有得到更好的发展,甚至有在吃老本的迹向……”
“所以呢……”云苒目光闪闪地接了下去,“如果宛烨的日常花销有点离谱的话,就有可能折射出问题来了——我猜这宛烨在玉春楼有为红绡一掷千金吧……”
宛烨是个花花公子,见到美貌女子就拔不动腿,这样的少年公子,最喜在美姬面前显摆。
萧湛一脸噎到的模样,瞪了她一眼,“你什么都猜到了,那我还说什么,不许插嘴,让我慢慢说……”
云苒不觉一笑,没办法,她就喜欢推理。
“其实说他一掷千金倒是有点夸张,但是他的日常花销却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一房应该可以承受的范围,然后,当我看到宛烨和邓鹏称兄道弟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个中委原……”
萧湛的话再次被截了去。云苒微诧道:“矿铁走私案和宛平海有关?可你不是说了吗?宛平海肯把所有账本全拿出来,这说明他没有藏私啊……如果这事真和宛平海有关,他只怕会阻挠,断断不肯把账册拿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宛平海可能没有参予其中,而是他身边人参予了,比如说,这可能是宛烨的个人行为……也有可能是珠夫人的行为……”
“珠夫人?”云苒咬着这个名字,“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事可能和珠夫人有关?”
那女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她进宛家这么些天,曾在园中遇上过两次,每次见面她都不会故意刁难她。
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咬人的狗不叫,能让宛平海成婚至今不纳一个姬妾的女人,若没有手段,她如何能把一个男人驯得如此服贴?
可这个人一直养于内院,当家夫人她没资格。铁矿局的事,她也管不上,这件事能和她关联上,还真是神奇了。
“宛烨喝醉酒了,我就套他口风,说我手头紧,问他出手这么阔绰,从哪搞来的钱,还问他:珠夫人给他的零花钱还真不少。他粗着舌头对我说:他的钱全是他干爹给的……我又问他干爹是谁……”
萧湛刻意营造出一个神秘的氛围,一等说到这里却又突然不说了,害云苒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是谁?快说呀……”
“他醉过去了,没问出来。”他一脸遗憾地耸耸肩。
“所以,你没搞清楚最最关键的……”云苒白了一眼,这人,故意的。
“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萧湛拿起桌上另一只茶盏,见里面有半盏茶汤,取来就喝。云苒喊都喊不住,“哎哎哎,那是我喝过的……”
萧湛眨了眨眼,还是把水咽了下去,“没事,亲都亲过了,不在乎你喝过的……”
这嘻皮笑脸一句,立刻惹到云苒了,“你再提这事,我们绝交……”俏脸一沉,她心下恼得很。
“行行行,说正经事……关于那邓鹏的事。你想知道吗?”萧湛转移注意力绝对是一流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了?”她忍了忍,还是问了。
“上京边上有一个小城,叫郸阳市,那边盛产水果,这个邓鹏并不叫邓鹏,而是郸阳镇上一个承包水果林的小贩,卖水果的,时不时会往上京城送水果,稍有名气,偶尔也跑出去贩一贩瓷器……这样的人在上京城西市普通到一抓一大把……”
原来是郸阳市那边的人。那边的确齐集了不少天下客商。
而南齐的上京,就好像中国盛唐时期的长安,一个西市集齐了天下客商,这样的贩子实在是很微不足道,隐遁在客商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除非他手段厉害,做出了惊人的成绩,惊动了整个贩卖市场。
然西市是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些普通商贩。穷尽一生都未见得能做出一点名堂来。
“那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不是我认出了他,而是我手下有人在西市见过他,还和他买过水果,所以才知道……不过具体他和哪个高官有勾结,还真不好说。此人常年会给各路高官巨贾送水果……本姓商,叫商良。”
商量?
云苒怔了一怔。这名字。
“不是量体裁衣的量,是良将的良……”萧湛见她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忙给解释了一句,而后道:“我已经让人盯着这家伙了……暂时没有动他,就看他还会和谁接触……”
待说得差不多,萧湛又喝了一大杯水。“你在这里等我是不是也查到什么了?”
云苒点头,“今天霍芳菲给我下毒了……”
“什么?咳咳咳……”正在喝第三杯水的萧湛呛到了,还洒了一桌子,立刻将她拎了起来,左右一打量,“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可能轻易中招……一闻就闻出味来了……”
闻都闻得出来?
真是牛。
他不觉一笑,紧张的心弦微微一松,“然后被你叫破了?”
“不是我叫破的,是她良心发现,没让我喝,然后交代了一切……她做这一切,全是因为宛洛被种了蛊,而她自己则被下了毒,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那毒,你能解对吧!”
萧湛斜视,这小女人连毒蛊都能解,还有什么是她解不了的?
“能啊,那太容易了……不就是百日红么,要是不吃解药,一百天内全身筋脉尽断而亡,整个人变成一个大红人,不难的……”
萧湛:“……”
他不得不再次用一种看异类的目光审视这个小女孩——百日红啊。那可是江湖十大奇毒之一,她竟说:不难,“这世上有你解不了的毒吗?”
“有啊……”云苒回答道:“那种吃了就死的,我没法救,做解药也需要时间,就好比说那种鹤顶红啊,吃了就能烂穿肚子,我手上若没现成的解药,肯定救不活……不对,我和你说这些干嘛……”
她不说了,鼓了鼓小嘴。
萧湛笑笑,知道她对自己渐渐有了信任感。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说到了这些,“那言归正转,霍芳菲交待是谁让她杀你的吗?”
“交待了……”
“谁?”
云苒吐出一个人名。
萧湛的面色顿时一凝,“竟是他!”
云苒点头,“我猜他也就是一枚棋子,所以我让大铁去盯着了,尽一切力量将这个人的后背之人揪出来,就凭他,掀不起桐城这么大的风浪……”
“好,若探到什么消息,及时和我说一声……”萧湛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一些困意。
“行了,我回去睡了,明儿见……”
云苒见状立刻挥挥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萧湛的确有点困了,本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今日喝了点酒,乏意越来越重,都顾不上让人打来水去一下酒味,进了休息间,倒头就睡。
睡过去那一刻,他突然想:难道是他体内的奇毒又发作了,瞧,他似乎越来越嗜睡了。
嗯,又或者待明天天亮,他应该找他的冒牌娘子把把脉,也许她能救他一命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