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阁的冰晶屏风将月光折成细碎金箔,蓝容数着算珠的手指突然顿住——货架上本该补满的南海鲛绡竟空了三格。
她踮脚取下账册顶端的琉璃盏,盏中游动的星屑显出万宝楼金漆招牌的虚影。
&;白涵你看,李知府新设的商税令。&;蓝容指尖点在冰灯映出的告示上,税银数目正顺着金鳞城地图往万宝楼方向流淌。
白涵的剑穗无风自动,斩断一缕试图缠上蓝容发梢的黑气:&;东南码头刚传来消息,我们定的青瓷全被扣在漕运司。&;
阁楼外忽起喧哗,七八个戴幞头的书生挤在雕花门廊下。&;掌柜的,前日买的澄心堂纸洇墨!&;领头者摔出的纸卷在半空燃起幽蓝鬼火,惊得街边糖画摊的饴糖凝成狰狞兽面。
蓝容发间龙鳞算盘叮咚作响,文曲星光顺着她扬起的袖角淌过纸面,烧焦处竟显出一行梵文。
&;诸位稍候。&;她突然抓起柜台上的梅子糖掷向云纹梁柱,糖块撞碎暗格里某件法器,整条街的灯笼霎时亮如白昼。
书生们额间卍字金印在强光下无所遁形,围观百姓哗然中,这些傀儡化作纸人飘进万宝楼二层的雕窗。
吟哕抱着新制的七彩算盘从后堂钻出来,龙角还沾着墨渍:&;娘亲,我在护城河底看见好多沉船,咱们的货箱都长满青苔了。&;小白龙说着吐出颗莹润明珠,珠光里赫然映出黑煞手下往商船凿洞的画面。
蓝容捏碎明珠,星屑在她掌心聚成金鳞城微缩舆图,万宝楼的位置正汩汩涌出黑雾。
当夜三更,文曲阁顶层的星图忽然倒转。
蓝容解下腰间缀着二十八宿的锦囊,将百姓们白日投来的诉状铺满冰玉案。
诉状上的字迹在文曲星光中浮起,化作金线缠向城西某座大宅。&;找到了。&;她轻叩案上醒木,惊得蹲在飞檐偷听的玄清差点摔了窥天镜。
次日满城风雨,说书先生们的醒木齐齐拍响:&;万宝楼掌柜夜会漕运使,三十船官盐变作了河泥!&;茶博士拎着鎏金壶穿梭酒肆,壶嘴热气在空中凝成黑煞往商船塞赃物的幻象。
最绝的是当铺门前算命摊,老者摸着吟哕假扮小童献上的假须,卦盘自动转出万宝楼地窖藏匿赃银的方位。
金万财砸碎第七个翡翠鼻烟壶时,窗棂突然映出诡异红光。
他惊恐地看见满城纸鸢都变成记账的算盘,空中飘落的不是柳絮而是文曲阁的催款单。
更可怕的是知府衙门那对石狮子,今晨竟口吐人言背诵起《天宫商事条例》,吓得李青云差点跌进荷花池。
暮色初临时,文曲阁后院那株千年银杏无风自动。
蓝容倚着树身翻阅吟哕从黑市找来的密账,忽然听见树洞传来铃音。
她摘下发间龙鳞算盘往洞中一照,竟窥见玄清正在云端与某位披袈裟的身影对弈,棋盘上赫然是文曲阁与万宝楼的微缩模型。
&;该收网了。&;蓝容将密账抛向空中,账页化作百十只墨蝶飞向知府衙门。
她没注意到,最后一只墨蝶触到衙前灯笼时,灯笼罩上突然浮现黑煞的独眼刺青,那狰狞笑容里藏着淬毒的银针正折射出新月寒光。
金万财砸碎第八个翡翠鼻烟壶时,碎玉渣子溅在鎏金算盘上,把雕着貔貅的檀木框划出三道狰狞裂口。
他望着窗外飘满全城的墨蝶,突然抓起案上嵌着夜明珠的玉如意,重重敲响檐角悬挂的铜铃。
铃舌里钻出的黑雾化作骷髅形状,朝着城西破庙疾驰而去。
子时梆子刚响过三声,文曲阁屋檐下的铜风铃突然倒转。
蹲在屋顶舔爪子的玄猫浑身毛炸开,碧绿瞳孔里映出二十几个蒙面人正贴着墙根游走。
他们靴底沾着化尸水腐蚀过的青苔,每走三步就往砖缝里塞颗冒着绿焰的磷火珠。
&;来了。&;蓝容指尖轻点案上星图,东南角的奎木狼星突然大亮。
她将白日里百姓送来的千张祈福签抛向空中,纸签化作流光溢彩的蝶群,翩然落在文曲阁每扇雕花窗棂上。
当第一个黑衣人踹开侧门时,门槛下埋着的龙鳞算盘突然叮咚作响。
二十八枚玉质算珠弹射而起,在半空织成星光罗网。
那人袖中暗镖还没甩出,就被网中坠落的星屑黏住手脚,整个人像被蛛丝缠住的飞蛾般钉在门板上。
&;掌柜的养蜘蛛了?&;黑衣人首领狞笑着掷出淬毒匕首,刀刃却在触到门帘的刹那化作青烟——那帘子竟是用文曲阁账本上的墨字编织而成,每个&;利&;字都闪着金光将毒液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