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大夫赶来的时候,三少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前后也没机会跟侯爷说几句话,只是仅有的几句里包括了,‘爹,别为难胡六。’
老程大夫给三少仔细地把了把脉,不得不感叹三少的年轻,年轻就是好,这不过睡了几个时辰,刚才摸着还是极凶险的脉象,居然就好了许多,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大约是压抑了太久,三少心中的那股子郁结之气,让他得要好好躺在床上将养着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平时身体十分康健,四处逗鸡撵狗,拈花惹草的三少,这一病,就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躺了大半个月。偶尔便是起了床,也不过就是在院子里走个几步。胡六看着不过走上几步就能出一头一身虚汗的主子,眼间总是不免酸涩,痴心如爷,为什么那人就是看不到。
碍着爷的傲气,他不敢搀扶着爷走动,只能等爷完全失了气力,才能伸手扶他回房。因为近来不断的汤药,‘怡然居’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侯夫人不顾侯爷的劝阻,每天都要来尉迟子轩的院子里看几次,每每看着原来娇气的小三儿顺顺当当地一口喝下那看着、闻着都十分苦的药汤,侯夫人就心痛的不得了,都是她的错,没给小三一副好身体,让他受这么多罪......
因为三少这一病,侯府中过年的喜气顿时淡薄了许多。二少也与妻子商量着,幺子的百日宴就不办了,到周岁再说。
沈雁蓉,长乐侯府二少夫人,长乐侯府一众子女的青梅,虽是个武将之女,却也知书达理。
二少表示了歉意之后,沈雁蓉开了表了态:“夫君,你说这话也太见外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小轩长大的,小轩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
二少把二少夫人揽在了怀里,有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自从蓉儿嫁给他,性子收敛了许多,这些年陆续有了几个孩子,蓉儿倒是越发像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方向转化了。
“对了,夫君,这几日,我给你和小轩都做了身衣裳,本来是打算着红色的给你,月白色的给小轩的,这会儿,小轩生了病,若是穿上月白的,恐怕......所以我想着,就把红色的给小轩吧。好在,听说小轩这几个月也长高了不少,应该是合身的。”
“蓉儿,你才刚出月子,怎么就做起针线了?也不怕伤了眼睛。我和子轩的衣裳,自有针线房那些婆子去做,你又何必自己动手?”
“瞧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的,我针脚一向不怎么细密,只是我做嫂子的一份心罢了。你得了空,就给小轩送去吧,马上就要到新年了,新年穿身红色的新衣裳,也能得些喜气,冲冲他的病气。”
“嗯,我这就去送。”
“你这急性子。等等,我去拿。”从柜子里翻出衣裳递到二少手中,沈雁蓉又开了口:“若是......若是小轩实在不喜欢,你也别勉强他穿,我这手艺,我自己知道,也就是给亲近的人做做衣裳,才不会被嫌弃。”
“娘子你这么辛苦做的,他敢不穿?”二少挑眉。
“行了,谁不知道呀,大哥和你,最是疼小轩了。他还生着病呢,你还是多顺着他。去吧,早去早回,别耽误小轩休息。”
二少到‘怡然居’的时候,侯夫人刚好也在,现在正是尉迟子轩喝药的时候,侯夫人怕幺子觉得喝药苦,特意给送了刚买的蜜饯来。
“母亲,您也在。”
“小二啊,你来看你弟弟?你若是得空,就来多陪陪你弟弟,他一个人,也寂寞。你们毕竟是兄弟,有些话,说起来还是容易些的。”其实三少迟迟不好,无非还是那个心结太深,药能医病,却医不了心。三少不愿意告诉侯爷和侯夫人,侯夫人便只能指望老大和老二了。至于她那长女,虽然与小三儿的关系最好,可毕竟是宫里的妃子,出宫不易,若是频繁出宫,只怕会被说成是恃宠而骄。
“母亲,我这不就来了吗?您看,这是你那儿媳妇儿给小轩做的衣裳。红色的,喜庆吧?蓉儿说了,给小轩过新年的时候穿,冲冲他的病气。”
“蓉儿倒是有心,总归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自小你们关系就好。我看着,这衣裳做的不错,也十分像模像样了。”想起沈雁蓉原来做的那些,侯夫人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
“母亲,蓉儿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没必要在娘面前护着你媳妇儿,娘也不是那恶婆婆。蓉儿待小三儿的好,娘记着呢。”
“那,我先进去给小轩送衣裳,一会儿我送母亲回院子吧?”
“也好,去吧,让小三儿也高兴高兴。”
刚刚喝了药,满嘴都是苦涩药味的尉迟子轩,此刻正靠坐在床头,神色淡淡。
二少看着弟弟,不过几天不见,好像又消瘦了些,脸色也愈加惨白起来,都快接近透明了。他和大哥比幼弟大七岁,他们都是看着小轩长大的。唯一的弟弟成了这副虚弱得随时会消失的模样,作为哥哥,二少很难过。他最近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因为看着弟弟,他就觉得难受的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小轩?”二少轻唤出声,生怕声音大了,就把弟弟给吓没了。
听到声音,尉迟子轩有些费力地转过头,有些涣散的目光集中了后,尉迟子轩笑了笑,“二哥,你来啦!”声音不大,还有些沙哑。
“嗯。最近......好些了么?”其实不用问,二少都知道答案,只是他忍不住想问问,或许小轩只是看起来不好呢?
“还不是那样。大夫说,将养着就是。”
“那......那就照大夫说的做吧。”二少的声音有些哽咽,早几个月,弟弟的那股子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抽一顿的生气,好似一下子就全没了。他倒是宁愿有个纨绔风流的弟弟,也比现在这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