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欺人太甚了!”砚青气鼓鼓地说道。
“是啊,大人乃是当朝丞相呢……呃,虽然已经死了,但好歹也曾风光过,是人间显赫一时的人物。
如今不在了,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欺负他,把他的府邸弄得乱七八糟的。
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墨竹附和道。
“就是就是。”
砚青用力点头,赞同道:“大人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了!”
说话间,视线不经意掠过书房敞开的窗户,借着房内微弱的烛光,砚青一下子就看到坐在窗边,双目微瞠,神情呆滞的霁雪。
四目相对,砚青先是一愣,随即惊呼出声,回头扯了一下身边的墨竹,指着书房内的霁雪,惊声道:“墨竹,他好像能看到咱们!”
“嗯?”
墨竹心头一跳,连忙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霁雪双眼空洞,眼神涣散,只是虚虚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并不聚焦。
说是看到他们,倒不如说是在发呆更为恰当。
不过他到底长了砚青几岁,又跟在自家大人身边学了几年,即便内心有所猜测,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给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勿要出声,而后径自朝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台前,踮起脚尖,一手扒着窗台,一手高高举起,做出打人的姿态。
却见霁雪依旧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目光仍然虚虚落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
看来自己所料不差,此人确实看不到自己,只是单纯在发呆而已。
想着,他转头看向同伴,笑着道:“你看错啦。这公子只是在发呆而已,并非能看到咱们。不信你看……”
一边说,一边抬手在霁雪眼前摇了摇,“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显就是没看到咱们呀。”
砚青见状,也跟着走上前来,先是仰头仔细观察了会儿霁雪,确定霁雪是真的在发呆后,学着墨竹的样子,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眼见霁雪仍然如同一根木头桩子似的无知无觉,砚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道:“看来是我看花眼了。”
“肯定是。”
墨竹笑看着他,分析道:“你看这公子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明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你也知道,大多书生都很胆小的。
他要是真看到咱们了,还不得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哪里能像现在这般淡定呢?”
砚青深觉有理,点头道:“确实。如果他真能看到咱们,不说惊慌失措,最起码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淡定,不喊不叫。”
说着,二人很快就将这一小插曲抛到脑后,重新回到墙角处,就墨竹和砚形花盆失踪一事继续展开讨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霁雪飞快眨了一下眼睛,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原来世上真有鬼神!
原来昆吾明所给的见灵药,真的有看见亡魂的功效!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快速跳动的胸口,看了眼墙角处的二人,竭力保持神色如常。
根据二人方才的交谈,他不难猜出这二人的身份。
原以为经过百年,前朝的一切俱已烟消云散,却没想到前朝丞相谭兴贤身边的两名书童会在百年后重游故地,怀念故人。
还好巧不巧被他撞见了。
谭兴贤作为前朝丞相,纵横朝堂数十年,心系江山社稷,一生清正廉明,功绩彪炳史册。
当年太祖皇帝攻入京城,他宁死不屈,选择了以身殉国。
太祖皇帝感念于他的忠义,下令厚葬他,同时命人整理他的遗物,意在根据俗世习俗找出他生前喜爱之物,作为陪葬品,与之一同下葬。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作为一国之相,他的府邸里除却满架书籍,两三身换洗的衣物,一方砚台,几根狼毫笔,竟无一件值钱物件!
太祖得知后默然良久,叹息道:“若前朝多几个这样的忠臣,朕又何须起兵?”
此后,又追加了一道圣旨,破例以王侯之礼厚葬谭兴贤,并亲笔题写"忠烈千秋"四字立碑,以示对忠臣的敬重。
可以说,谭兴贤此人当真是做到了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