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元载回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事，叹息不已。
元载叹道：“杨家权势，独霸天下。却最终落得灭族下场，如今思来未尝不是世事所致。”
杨朝晟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杨家不灭，众怒难犯。元相不过是顺应当时的情形，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元载想起当时的自己，却不敢肯定目的真就伟光正。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上位。
杨朝晟并不接着话头说下去，而是道：“天色不早，元相还是赶紧回家吧。如果城中执行宵禁，那就回不去了。”
元载点了点头，举步离开。
杨朝晟跟在他的身后。
留下一块石碑，兀自在秋风里，诉说曾经。
却说元仲武回到自己的屋里，叹息良久。
永清公主道：“夫君似乎对当日马嵬驿所发生的事情，感到非常的害怕。”
元仲武道：“那是一场可怕的兵变。”
“妾身从小就听母亲说起这事，妾身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永清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真想不到公公会这么的狠，好歹是提携过他的人。”
元仲武道：“当日动乱，我在母亲的身边，只听到外面到处都是禁军喊杀声。母亲给我们一人一把匕首，要么用来自卫，要么用来自杀。”
永清公主看着元仲武的脸色，眼里满是害怕。
“公公会这样对你我吗？”永清公主问出这个萦绕在他们心头许久的问题。
元仲武闻言一怔，没有回答。
永清公主道：“听母亲的话里的意思，万一再这样下去，公公会毫不客气的大义灭亲。”
元仲武安慰道：“应该不会。我好歹是他的嫡次子，不会这样对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忐忑不安。
永清公主劝道：“夫君还是赶紧和公公和好吧。咱们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就好，何必理会朝中那些繁琐的事情。夫君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一个不慎要被他们陷害。何苦呢？”
元仲武点头道：“公主说的有理，我找个机会去见父亲。”
永清公主这才稍微安心。
唐朝的公主很多不安于现状，对政务更是抱有浓厚的兴趣。譬如高宗皇帝的太平公主、中宗皇帝的安乐公主都是如此。也有公主对这些毫无兴趣可言，永清公主便是一位。
她的母亲出身卑微，不像华阳公主的母亲独孤贵妃那样受宠，因而没有那些骄纵的习气，更不愿自己的丈夫过多参与朝政，引来杀身之祸。
可元仲武名字里有个“武”字，竟真的只有武艺，而没有智慧。想了一夜都想不出如何同父亲和解，只得求助于大哥元伯和。
元伯和一概应下，教他如此如此。
一日，元载在前院散步。待在书房久了，头脑都发闷。
忽然见到元仲武来了。
“孩儿，拜见父亲。”元仲武跪拜行礼。
元载笑道：“你我父子之间，不用这么多的礼数。”让他起身。
元仲武不肯，忏悔道：“孩儿涉世未深，以致欲入歧途。若不是父亲及时导正，恐怕要闯下大祸。”
元载将元仲武扶起，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长大了，为父再也抱不动你。为父对你的关爱，不会比其他人少。只要你能知错能改，还是为父的好儿子。”
元仲武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得到谅解，心里一阵狂喜。
元载微笑的看着他，心里却在想：“这个孩子还是不适合在朝中为官，做个富家翁挺不错。”
自那以后，元仲武不再会见外臣，和永清公主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元载见过元仲武后，信步来到内院，却见有丫鬟抬着一箱箱东西往述律绰所住的院子抬去。箱子不大，但很精致。
元载信手打开其中一箱，往里看了一眼大吃一惊，竟全是珠宝。
“这是谁送给毗伽公主？”元载随口问丫鬟们。
丫鬟个个摇头。
元载见问不出个究竟，便迈步进述律绰的院子。刚进门，看到述律绰出来相迎。
述律绰道：“夫君莫不是闻到味儿，知道今天有好吃的就来了。”
元载猜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这是登里可汗所赠？”
“正是。”述律绰道，“我兄长因担心我生完孩子吃不惯中原食物，不仅给我送来了珠宝等财物，还有牛羊。”
登里可汗移地健，被唐朝敕封为英义建功可汗。与他的兄长叶护太子不同，他始终认为唐朝弱小，应该效法匈奴、突厥等族侵入中原。
然而被郭子仪单骑退兵后，他似乎开了窍竟不再南侵。
元载猜测道：“该不会是你劝登里可汗不要南侵吧？”
述律绰道：“怎么可能！我兄长这人刚愎自用，父亲还在时，他就和我的关系不怎么好，我又怎么会给他消息。”指着财宝道：“这些明面上是给我的礼物，实际上是给你的。”
元载笑道：“这可太奇怪，他为什么要给我礼物？”
“欸，你还欠着回纥十万匹缯帛没给呢。”述律绰打趣道。
元载老脸一红。
郭子仪承诺给回纥十万匹缯帛，元载也没打算赖账。只是借口国库空虚，缓一缓再给。这一缓就是好几个月，直到现在没给。
元载之所以这样干，倒不是因为国库里没有。而是元载想激怒登里可汗，让他继续南侵。这让他有充足的理由带兵北上，去找河北的藩镇收税。
结果，登里可汗愣是忍住不来了。
述律绰继续道：“我兄长在给我的信中明确写道，这次大朝贡时，他要派两百多人来收这十万匹缯帛。你看着办吧。”
元载笑道：“既然是登里可汗开了口，本相怎么样都要给他。不然就乱了亲戚，以后见面就不好说了。”
述律绰被元载这话，弄得哭笑不得。要是元载真是怕亲戚关系乱了，早就派人把那些东西送到回纥，何必再让兄长多此一举。
当晚，元载在述律绰那里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元载便到政事堂，命户部拿出十万匹缯帛准备回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