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对元载的离开和回来,都显得云淡风轻。倒不是王忠嗣不关心女儿和女婿之间的事情,而是他太清楚何谓「冤家」。自己也是过来人,有些事不管要比管,更有效果。
元载和王韫秀并肩到王忠嗣的书房,元载跪在王忠嗣面前请罪。
“你们少男少女之间的发生口角而已,何罪之有。”王忠嗣看元载认真的神情,哑然失笑,“还用向我请罪?”
“小婿还惹怒了圣人。”元载不敢起身。
王忠嗣向王韫秀使了一个眼色,命她扶起元载。同时道:“这件事来龙去脉,我早就知道了。你说得罪了圣人向我请罪,倒不如说你表现让我失望。”
“王……节度。”元载大吃一惊。想不出自己前天的表现,为何让王忠嗣失望。
王忠嗣看元载疑惑的眼神,就知道元载没听懂他的话。于是直言道:“当时你应该像李白那样才对,而不是一切听命于皇帝。”
“我……我是害怕,万一圣人迁怒于王节度。”元载急忙为自己辩解。
“人活一世,注定受到无数的牵绊。所以孟子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真正的勇敢是思考很久,觉得是对的就坚持下去。”
“王节度教训的是。”
“好了,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献景山庄。”
王忠嗣眉头一皱,随即舒展,抬手示意元载下去休息。
元载见王忠嗣似乎对这件事早已有所了解,心中稍安,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自己退到门口,转身离开。
王韫秀目送元载离开,扭头问父亲:“阿爷为何不听元载说献景山庄。”
王忠嗣反问道:“你们早就猜出献景山庄的来历,何必还要从我这里确认呢。”
“皇帝知道吗?”
“肯定知道。”
“那为何皇帝不制止呢?皇帝可不是善男信女,先太子之死可距今不远。”
“父母对子女总是矛盾,尤其是帝王家更是复杂。皇帝一方面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天下迟早是太子继承,如果不给太子一定的权力和行事的权限,太子继位后,皇权旁落。”
王忠嗣顿了顿,继续说道:“另一方面皇帝担心自己的权力被太子篡夺,因为太子是唯一可以继承他的权力而不受任何指责。皇帝就在这样两个方面,摇摆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废太子却为何被杀而不是像今太子那样私底下动作不断呢?”
“你想过一件事没有,为什么一口气赐死了三王?”
王忠嗣一句话点醒了王韫秀,当太子势力极度膨胀的时候,膨胀的势力越大,遭到皇权的反噬就越强。
元载并不清楚他们父女在他走后的这一番谈话,还是后来王韫秀找机会告诉他。
此时,元载回到自己的屋。关好门,正要换一身衣服再去洗澡。转身看到一个让他惊讶万分的人,述律绰。
“你……怎么会在这里?”元载惊道。
“我是跟着回纥和拔悉密部落的朝贡使者一起来的长安,昨天刚到。”述律绰回答的很详细。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说回纥的小公主来了长安吗?”
“我当然相信你会说出去,你连我给你的小匕首都拿去酒肆给当了。”
“你……怎么知道!”
述律绰伸出右手,掌心打开。手里握的物件,正是她当初给元载的黄金小匕首。
“我喝酒没钱,所以……”
“应该说两个穷鬼一起去喝酒,一个留了下来,一个溜了。”
“哈???”元载做梦都没有想到,李白拉他喝酒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喜欢收回。但我不希望自己下一次还要赎回,明白吗?”述律绰将黄金小匕首塞进元载手里。
“我的鸦九剑呢?”元载想起述律绰陷害他的事情。
“我此来长安本来想还给你,但是看你这么不上道,暂时存放我这里。”
“哼!你是因为发现用这招陷害我,没有用吧。”
“你们的皇帝的确很厉害,算得上英明神武。完全不按套路行事,一眼看穿我这点小小的居心。”
“你们的图谋是不会成功的!”
“呵呵,你太天真了,广阔的草原注定是我回纥的天下。”
述律绰开门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元载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回纥在长安有据点,不然不会这么清楚长安城的情况。
“会不会是那天我和李白喝酒的地方,有问题呢?”元载努力回忆那天待的酒肆,“得找个机会再去一趟。”
由于元载嘴上的伤没好,李隆基也没再传他入宫见驾。便一直没出府,待在府里好好的养病。
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到了六月末,天气变得异常炎热。皇帝李隆基带着太真娘子及皇亲国戚,前往华清宫避暑。
元载的准岳父王忠嗣随行,元载和王韫秀留在长安没有同行。
在元载看来皇帝也是王八蛋,始终不肯放王忠嗣回郑县。王忠嗣一天不回去,这婚事就一天办不成。可把元载急坏了,但又不好说出来。
元载伤口随着时间推移痊愈了,便动了打探酒肆的心思。
一日,元载跟王韫秀备案,并从王韫秀那里拿到了一笔小钱,随后跑到墨阳观去见李白。邀李白一起去喝酒,他请客。
“你真的请我喝酒?不会骗我吧!”李白拿「我请客,你买单」的套路对付元载,他担心元载反过来也拿这招对付他。
元载笑着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拿出来给李白看,“去还是不去随你!”
“去去去……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就是不一样。”李白眼睛都放光了。
“你的老婆宗夫人也挺有钱的啊!千金买墙。”元载脱口说道。
李白愕然道:“宗夫人?我的妻子前几年过世了,至今没有夫人。”
元载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触及你的伤心事。”
李白不介意,“过去种种已是过去,今日种种还在今日。走!喝酒去。”
“额……那个你为什么走这边下山?”元载发现李白下山的方向不对。
“这里是捷径,可以直达长安城。”
“嗯?你那天也是这样走的吗?”
“是啊!墨阳观晚上不留人。”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走冤枉路,到长安城下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没说吗?别在意这些细节。”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