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诗完毕,只见远处走进来一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白色圆领袍,头戴黑色软翅幞头,脚穿皂靴。一派仙风道骨,隐隐有出世之意。
“臣李太白叩见圣人,愿吾皇千秋。”李白朗声行礼。
李隆基道:“李白,你身边的这位就是鸦九剑曾经的拥有者元载。”
元载有皇帝旨意不得不同李白见面,并且行叉手礼。心想:好了,你可以笑我了。
不料,李白面带微笑叉手回礼,除了口中说着「幸会幸会」,并没有再多表示。
杨玉环笑道:“宫中宫女太监都对元载的面容多有笑意,李爱卿却为何不笑呢?”
这话问的很无情,也很直接。完全没有顾忌元载脸上和心里到底过不过的去,当然她也不需要顾忌。
元载面沉如水,有那么一刻恨不得上去砍了杨玉环。最终按捺住冲动,对杨玉环的好感直线下降,心想:有趣的皮囊之下是无趣的灵魂。
“回太真娘子的话,一切美丑皆是皮囊而已。身死魂灭,不过一抔黄土。元载因一时不慎而受伤,笑之无趣也。”李白回答的很直接。
杨玉环面色微变,终究是一笑置之。
李隆基笑道:“李白和元载都是难得一见的剑术高手,今日招你们前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比剑。”
皇帝的话没得商量,也不会问你愿意不愿意。
元载碍于王忠嗣的情面,尽管受了嘲笑和屈辱,还是准备同李白比剑。
李白却果断的拒绝了,“恕臣直言,习武旨在强身健体,不是用来逞凶斗狠,更不是耍杂耍。”
言下之意,我不会比剑。
李隆基面色铁青,冷声问道:“元载你愿意为朕表演剑舞吗?”
“陛下有命,臣不敢不从。”元载内心感激李白刚才的仗义执言,却不得不站到皇帝这一边。
李白昂首挺胸,面色如常。
李隆基大手一挥,恼怒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臣告退。”
元载和李白从南熏殿退了出来。
李白走在前面健步如飞,元载跟在后面几次想要靠近又被拉开了距离。不知不觉离开了兴庆宫,元载还是追不上李白。
“李郎君等……等我一下!”元载看李白的架势,自己如果不出声,他是不会停下来。
“足下有话要讲?”李白停住了脚步,回头道:“我还要去喝酒,你有话直说,长话短说。”
元载急奔到李白身旁,道歉:“我……我对不起你,不该没站在你这边。”
“哈哈哈……此乃人之常情。”李白用兰花指捋须大笑,“陛下面前,谁都没有真的反抗的勇气。何况你身后还有王节度等人,一个不慎会让他们受到牵连。”
“郎君你真的好大度!”元载发自内心的佩服。
李白拉着元载衣袖,说道:“既然你都跟来了,走!我带你去酒肆喝酒。”
“喝……我滴酒不沾。”
“大好男儿岂能不喝酒,来来来……”
李白拉着元载直奔西市,随便挑了一家酒肆。点了三坛美酒,然后大大方方的欣赏胡姬跳的胡旋舞。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白瞅见元载酒杯里满满的,一口都没喝,即兴发挥吟诗一句劝酒。
“将进酒!”元载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有幸成为第一个听到千古名篇的人,忍不住问道:“下一句呢?”
“下一句?你把酒喝了我再说。”李白狂笑的同时,仰头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元载为了听到千古名篇,咬牙学李白喝酒的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李白拍掌大笑,“下一句是……想不起来了,改天想起来再写。”
“你……不是诗仙吗!怎么会说不出来!”
“什么仙?诗仙!哈哈哈……足下太抬举我了。千古至今,一时多少英豪,我算得什么仙。我只不过是别人眼中名贵的酒杯,而不是酒啊。”
“郎君看上去似乎不快乐,我看陛下挺器重你。我要是像你那样做,早被打的皮开肉绽。想当初我在南熏殿守值的时候,太真娘子一只异瞳波斯猫死了,我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
“哈哈哈……你知道父母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为什么只打自己的孩子,从不打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那是别人家。要是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那还了得。”
“天子为万民之主,天下的臣民都是他的孩子。按理说没有别家和自家区别,但是却亲疏有别。”
“额……”
“所以圣人是不会打我,因为我在他的眼中只是名贵的酒杯,供着就好。你!却是他的臂膀,要去代他管理四方,必须时时处处敲打。”
元载第一次听到这个逻辑,关键是自己还觉得有道理。
真是见鬼了!
“我觉得你话里哪里好像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元载被李白左一杯右一杯劝酒,喝得有点高了。喝得晕头转向,只有意识还算清醒。
“对对对……”元载一拍大腿,“你好像对我的鸦九剑感兴趣!”
“你不说我还给忘了,剑呢?”李白也喝得有点高。
“早没了!不对,被回纥的述律绰给偷走了。”
“要是张鸦九知道你把他的剑弄丢了,他非气死不可。那可是陨石打造的长剑,削铁如泥。”
“对……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谁?李太白!”李白站起身来,抽出腰间软剑,踉踉跄跄的走到胡姬跳舞的地方,赶跑了胡姬。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李白醉态十足,舞剑也是随性而为。但剑法洒脱自如,步伐乱中有序。身形前后踉跄像是浪潮里的船儿,实是以退为进,高明至极的醉剑。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李白身形一变,突然大气恢宏,剑法大开大合。
汝阳王李琎是让皇帝李宪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侄子。堂堂天潢贵胄,剑法自然带有与生俱来的贵气。
“我的醉剑如何?”李白突然问道。
“好!”元载跳上桌子叫好。
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传来,“元公辅~”
妈耶!吓得元载跳下桌子,钻到桌子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