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抬手挥退厅中侍婢,等到前厅彻底没人。才低声说道:“阿兄和小妹同母所生,亲情到这个地步,有些话小妹就不能不说清楚。我们的母亲去世的早,在父亲面前是没有人替我们说话。现在张良娣有子,我怕张良娣会吹枕头风。”
后面的话,李清漪不说,李俶都懂。
在诸位兄弟里,李俶只和李倓关系最亲近。但两兄弟都是母亲英年早逝,没有人能在父亲面前说得上话。自古以来多少太子都毁在女人的嘴里,譬如武惠妃之于废太子李瑛。
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不防,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李俶话锋一转,“不过有妹夫执掌禁军,我心里倒是踏实几分。将来仰仗妹夫的地方还很多,妹妹一定要代我在他面前说话。”
李清漪笑道:“这件事情,我敢打包票。只是阿兄以后劝父亲尽量少见他。李林甫死后,安禄山远在边陲,杨国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远超李林甫。在这个时候,杨国忠想要对付父亲,一定是先拿我夫君开刀。”
李俶笑道:“杨国忠不希望禁军在妹夫手中。其中的利害,小妹不用说,为兄也知道其中利害。”
李清漪点头道:“正是此理!”
李俶此来见元载,除了无法违背身为父亲李亨的意志。他自己愿意来,也是一方面原因。
这就要说到李俶目前的处境。
朝廷大局上风云变化,东宫内部也是起了不小的变化。其中张良娣担任了很重要的角色,绝大部分的变化都是她引起的。
张良娣于天宝十载,成功诞下麟儿。李亨大喜,赐名李佋。张良娣水涨船高,从婕妤变成了专宠的张良娣。
李亨自第十子李倕出生后,一直没有子嗣出生,直到李佋。因此对李佋的宠爱程度,可想而知。
张良娣凭借着母以子贵,成功的巩固了自己在东宫的地位。
以前谨小慎微的她,从此开始把触手伸到了东宫的政事上面。
李亨成年的子嗣里,长子李俶英武果敢,一代雄杰。三子李倓智勇过人,聪明睿达。都深受李亨的喜爱,一有事情李亨都是找他们来商量。
张良娣自知李俶和李倓关系极好,她无法说动李倓。
次子李儋一向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的才能不输于李俶和李倓。却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也不能像他们一样在父亲面前献计献策,心里很不服气。
张良娣抓住了这点,极力拉拢李儋。每次李亨要议事的时候,张良娣总是要叫上李儋,一起议事。并且在议事时,还极力鼓励李儋多开口。
她的心思,李俶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李俶也不得不有所作为。
东宫,正殿。
李俶将自己去元府上遇到的一切,悉数告诉李亨。除了他和妹妹李清漪的秘密谈话。
李儋恼道:“元载好生无礼!大哥去了,他竟然避而不见,于国于家都有藐视我们之嫌。难道是看我们势力不及杨国忠,故意不和我们来往。”
李倓听罢,冷冰冰的顶了李儋一句:“依小弟看来,二哥多心了!妹夫不是只单单不见我们。杨贵妃派的张云容去了,还不是照样没见到妹夫的面。”
李儋面色一寒,面向李倓道:“三弟这话就错了。于国而言,大哥此行是代父亲前往,就是代表太子前去探望,元载他身为臣子,居然敢不见就是藐视太子。于家而言,大哥算是元载的长辈,他敢避而不见就是藐视父亲。”
李倓冷声道:“二哥好大两顶帽子,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不过二哥当着皇爷爷的面,是不是也敢这么说呢!”
“你……”李儋正要反驳。
“够了!”李亨举手命他们住嘴,“好好的议事吵什么?”
李儋指着李倓,对李亨道:“父亲,是三弟无礼在先。”
李亨不等李儋说完,打断道:“三郎的话说错了吗?在自家兄弟面前,难道不会好好的说话,非要针尖对麦芒。如果你不会说话,以后就不要来议事,惹人心烦。”
李儋没想到父亲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一时心里难受。
张良娣见了,忙圆场道:“儋儿是有口无心,见杨铣不给殿下情面,替殿下抱不平,才会出言有失气度。他以后不会这样啦。”说完,眼神示意李儋。
李儋只得俯身认错。
李亨默不作声,算是原谅了李儋。
李俶和李倓互看一眼,眼里心里充满了担忧。
张良娣瞥着这兄弟俩,柔和的眼神里掺杂着嫉恨之色。
李俶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应该耐心待时。杨国忠经过这次失利后,断不会就此罢休,还会耐心的寻找机会。在这种时候我们千万不能再自乱阵脚,给杨国忠对我们不利的口实。”
李亨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些话最实用,也最能令人安心。
张良娣眼见李亨脸色和缓,立刻顺水推舟,不等李亨开口,就顺着李俶的话往下面说:“俶儿所言有理,我们正该如此。”
李亨厉声道:“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安分守常。千万不可以出去惹是生非,如果有人不听,休怪我不客气。”
“是。”三兄弟躬身应道。
议事结束,李亨在张良娣的陪同下离开了正殿,去后面歇息。
殿内三兄弟对峙,李儋让李俶先走。
李俶不肯:“二弟先行,愚兄和三弟还有话要说。”
李儋本来心里有气,父亲又不在场,懒得讲兄友弟恭,拱了拱手遂走在前面离开了正殿。
李倓看他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你瞧瞧,咱们这位南阳郡王好大的气呀。只不过是在议事的时候,兄弟之间争辩几句,就气成这样。倘若日后真的有什么,更了不得。”李倓怒道。
李倓快人快语,心里有话总是会找机会宣泄出来。聪明有余,稳重不足。但李俶喜欢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人说话不累。
李俶道:“算了,你少说两句吧。二弟是这才开始学习议事,考虑欠妥是必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