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去世的消息传来,元载正和夫人孩子们吃饭。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立马放下手中的碗。
元载抬腿就走,朝府门外奔去。
王韫秀一个纵身拦住元载:“夫君欲往何处?”
元载道:“右相薨逝。依照礼制,我理应上门祭奠。”
王韫秀道:“不可!李林甫虽然死了,但杨国忠还在。若是冒然去参加李林甫的葬礼,夫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杨国忠可是一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无赖。”
元载听了这话,勉强打消了祭奠的念头。其实元载并不是在内心有多崇敬李林甫这个人,恨倒是很恨他。但是担心被人指责他不守规矩,这才打算前往。
听了王韫秀的话,认为不去也行,这才不管不问。
果不其然,一代有权有势的宰相薨逝,参加葬礼的只有李氏宗族子弟。就连李氏宗族也来的人很少,都畏惧于杨国忠的淫威不敢来。
而在李林甫死后不久,杨国忠正式拜相。
这年是大唐玄宗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十一月中旬。
从这一刻起,大唐正式迈入最危险的阶段。
说话间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天上降下鹅毛大雪,将雄伟的长安城披上一层雪白色的外衣。长安城的三处城门,几乎同时迎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每队士兵的帅旗都不同。但都排头打着象征节度使权力的旌节,意味着来了大人物。
这是大唐最重要的三位节度使抵达长安城。
他们分别是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安禄山。
李隆基为了表彰三人守土有功,特命元载在他自己的府上设宴款待三位节度使。
按常理说应该派太子在麟德殿这种正式场合,设宴款待三位官位显赫、战功赫赫的节度使。而不应该是命元载在自己家里设宴款待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到底是李隆基布下的局。希望这三位本来有分歧的封疆大吏们能和睦相处。再者遍观朝中能和他们都说上话的人,唯有元载一人而已。
自从李林甫死后,杨国忠一家独大,这不是李隆基想要看到的结果。况且杨国忠和安氏兄弟不和,暗中拉拢哥舒翰的事情。
这些事情李隆基都看在眼里,为了不让杨国忠有机会拉拢边疆大将,于是派元载携皇命设宴款待这三位节度使。希望借此机会,使三人从此和好。杨国忠就再也没有借口,拉拢哥舒翰加入阵营。
元载在家设宴代表的私人宴会,又携带皇命这是朝廷的意思。这其中又暗含了公与私两方面的意思。
由此可见,李隆基真是费尽心思。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元载作为邀请方又携带皇命,自然是坐主座。至于上首位,原本的意思是给势单力薄的哥舒翰。安思顺坐下首座,安禄山次之。
不料,安思顺不肯,对哥舒翰道:“昔日在王公麾下时,我为军使,你只是小小的衙将。如何能和我相提并论。”
哥舒翰不服道:“此乃陛下赐宴,汝的职位不如吾,自当坐下首。”
安禄山趁机道:“若是以名爵论座次,吾自当坐上首。吾乃是陛下亲赐的东平郡王,比哥舒将军高那么一点点。”
哥舒翰一听,调头就走。
元载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并说道:“诸位所言都有理。只是这件事情容在下说一句话,于公于私,诸位都是在下的长辈。我本不应该居主位,但奉陛下之命宴请诸位,这才添居主位。既然三位都是客,就客随主便,不让在下为难,同时又有负陛下所托。”
元载这番话是在提醒他们,这次是自己奉皇帝的旨意请他们,于公于私都不要再为座次的事情闹下去。
哥舒翰和安氏兄弟听到这话,都安静下来。
元载将哥舒翰摁在上首座位,又叉手作揖请安思顺坐下首。安禄山不用杨铣去请,自然的坐到安思顺一侧。
这时,元载闲下来注意到安禄山此行除了带安庆绪,还带了一个人。此人坐在安庆绪的身边,一双眼神阴鸷,浑身撒发出一股戾气。
元载好奇的问道:“东平郡王,请问安庆绪身边坐着的人是谁?”
安禄山瞥了眼那人,笑道:“此乃吾平卢兵马使,史思明。本名叫阿史那崒干,得到当今陛下的赏识,因此赐名史思明。”
元载眉眼一动,心道:“好嘛!这两个大贼首竟然都集齐了。”心中一动,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我是不是该趁机杀了安禄山和史思明,大唐就会因此夺过安史之乱这场劫难呢?”元载心里琢磨着这件事,眼神不由得冷冽起来。
史思明起身刚想施礼,却见元载冷冽眼神,本能的往后一退。
安禄山同样瞅见,本能的按住腰间的唐刀。
安思顺见状,不由得紧张起来,寻思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哥舒翰有些茫然的看着元载,不知道杨铣为何做出这样的表情。
现场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元载久在军中,身上自带三分杀气。此刻突然眼神凌厉,令本来就心怀鬼胎的安禄山和史思明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安禄山左手握紧唐刀的刀柄,右手伸出摁在桌上,做好了一旦元载发难就会掀翻桌子的举动。
哥舒翰巴不得双方火拼,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双手抱臂,含笑看着在场其他人。
安思顺心里有些紧张,生怕元载会剑走偏锋。正想要出声圆场,却听见屋外传来悠扬清越的笛声,如泣如诉,惹人心弦颤抖。
元载立刻守住杀心,理性的想起安禄山绝不可能是单独赴宴,一定还有别的部下隐藏在杨府附近,以策万全。同时还注意到安禄山伸出右手,虽然摁在桌子上,却不是桌子的中间,而是桌子的右侧。
这说明安禄山根本就不是掀桌子,而是要拉安庆绪当挡箭牌。一旦发生骤变,安禄山就会将安庆绪推到元载面前。他就有机会逃出元府。
父子大义,在生死关头是那么的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