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某处,炊烟袅袅。
在厨房弄得灰头土脸的元载,一边在心里咒骂蒋宗周不得好死,一边煮饭炒菜。
史上最可怜的人,非元载莫属。安静的等死的机会都不给,刚洗完衣服又要劈柴烧水,现在是生火做饭。
元载在心里恼怒地想:“真不晓得以前的蒋宗周是怎么活下来?”
当想到「活下来」的时候,元载脑海灵光一闪,连叫对呀、对呀。心道:“蒋宗周一人分饰三角,或许都能忙过来。可是小姨和表妹却是痴傻之人,她们决计不能靠自己生活下去。”
在元载心里,不知不觉的把元阿莲和蒋诗若当成了自己的「小姨」和「表妹」。只是他本人还不知道,这种潜在的变化。
“想要照顾她们,以蒋宗周的心性,断不可能是男子。莫非……”元载心里想到一个很恶劣的结果,吓得自己都在摇头。
如果在蒋宗周身边真有一个女人存在的话,她会不会冒充杨玉琀或者崔彩屏,又或者是薛瑶英呢?
“你在磨蹭什么呢!”蒋宗周在门口突然一声呵斥,打断了元载的思路。
“马上就好了。”元载随口答道。
蒋宗周不耐烦的走了。
元载一边颠勺子一边想这件事,觉得不可思议。这与蒋宗周的行事作风违背,应该不会那样做。
可是,那个照顾小姨和表妹的女人又去了哪里呢?
“你再磨蹭下去,老子就让你尝一尝蚀骨穿心的毒药。”蒋宗周等的不耐烦,又骂了起来。
元载连声应道:“来了,来了……”端着最后一盘菜来到厨房外的餐厅,
并将菜放在桌子上。
四菜一汤,标配!
蒋宗周见到菜上齐了,笑逐颜开,招呼元载上桌吃饭。
他一面给妻女喂饭,一面向元载道:“吃完饭,刷碗洗盘子,然后放血!”
元载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端稳碗。使唤人做事,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如果你敢对我儿子或者家人动手,我就跟你没玩。”元载恶狠狠地说道。
他宛如一头被困笼子的猛虎,一脸要拼命的样子。
蒋宗周抽空瞥了眼元载,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会无事生非。”
“最好是这样!”元载怒气冲冲的捣鼓碗里的饭,然后大口猛吃,仿佛它才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晚饭过后,元载刷碗洗盘子,自不在话下。
且说元载做完活计,坐在四方桌前,桌上有一个碗。他抬起左臂,手腕刚好对准桌上的碗。再右手握匕首,用刃口轻轻地划开手腕的血脉,看着自己的血流向碗里。
蒋宗周坐在元载对面,双目激动的看着碗里。为了等这一刻,他等的太久太久了。
他一生的青春,一辈子的计谋都只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等血流了一碗,他端着碗就钻进那个不让人进去的小房子里,不出来。
元载抓起碗旁边准备好的草药,敷住划破的伤口,再自己用绷带绑紧。适当的放血是不会对人体构成伤害,反而有助于血液循环。
不过随时与死神为伍的状态,还是让元载饱受精神压力。
过了好大一会儿,蒋宗周捧着一碗滚烫的黑乎乎的汤药出来了。
他快步走到元阿莲面前,哄着自己的妻子喝下了这碗药。
元载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蒋宗周是一个魔鬼与天使的结合体。对妻子真是温柔到了极点,每一口药都要吹一吹再给妻子喂。
蒋宗周给妻子喂完药,又给女儿喂。面对她们的各种不愿意,他没有一丁点恼怒。
这大概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蒋宗周并不是每天让元载放血。而是隔几天放一次血,确保元载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身体。
转眼到了九月份,
秋高气爽。
元载在自己睡的地方,偷偷的用石子刻下「正」字。每一天就是一笔,直到这个字写完,再写下一个。
不知不觉,木板上已经刻下了六个字。
刚好一个月过去了,根据时间估计应该是九月初十。
“贵妃册封大典早已结束,在人们一片喧闹声中,应该都不会想起我吧。”
元载悲观的想着这些事情,然后继续哼着歌儿,慢慢的洗衣服。蒋诗若一如既往的站在他的身后,听歌。
「你说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脚。情灭了,爱熄了,剩下空心要不要!」
元载毫无顾忌的哼着《用心良苦》,配合自己此时的心境。
这里与世隔绝,他不怕被人发现他不像是大唐人氏,进而怀疑他的身份。
就连蒋宗周只以为元载是被逼疯了,在那里胡说八道呢。因此并不在意,任由元载唱得怪腔怪调。
“好听~”
短短两个字让元载如五雷轰顶,震得全身颤抖。因为这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也不是蒋宗周说的,他们都是男人,说不出女人特有的嗓音。
元载猛地回头,激动的盯着蒋诗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蒋诗若依旧呆呆的,对元载的问题没有一丝反应。
「你的脸有几分憔悴,你的眼有残留的泪,你的唇……」元载继续用心唱这首《用心良苦》。
当他唱到「你说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脚。」的时候,蒋诗若又说了刚才说过的两个字:“好听。”
“你真的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真是……真是……”元载激动的流下眼泪。
落泪瞬间,元载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们要是好了,他可就不好了。
一想到这里,元载吓得硬生生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忽然他感到眼前有一道凌厉的身影,抬头一看是蒋宗周站在正屋门口。
只见蒋宗周的左手抓紧了门框,显然他也感到异常激动。自己的女儿即将醒了,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没有注意到元载,而元载注意到他。
元载此刻心里变得更加的紧张,想起蒋宗周当日的诺言,瞬间毛骨悚然。
死亡的滋味儿真难受,有过一次,就不想要有第二次。
但这不是武功尽失的元载,自己能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