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没有嘉宾的婚礼。
新郎在这样的日子里没有披红挂绿,也没有因此闲着。简单的拜过天地之后,还得亲自下厨,为自己的岳父岳母、新婚妻子做一顿象征婚礼祝福的早餐。
元载此时此刻的心境,只能用一句话形容:“人在江湖笑不由己,一切的一切冷暖自知。”
但元载的内心深处有些挣扎,自我感觉陷入了某种进退两难。如果对蒋诗若好,就感觉对不起王韫秀。如果对她不好,又感觉违背自己身为人夫的准则。
“罢、罢、罢,一切因我而起。就让我承担这一生所犯下的罪孽,来世受苦吧。”元载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他们住的地方,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只有一条小河从中间划过,静静的流淌。河流的两岸平整,一边是他们的房子,一边是杂草丛生的荒地。
随着深秋到来百岁枯荣,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开荒种地。
新婚第二天,蒋宗周就带着元载扛着锄头下地垦荒。一把野火烧尽枯草,然后挥舞着锄头开垦农田。
元阿莲和蒋诗若则留在家里,她们如今已经可以料理家务、做饭洗衣等活计。此时在家为垦荒的他们烧水泡茶,忙活着。
时值正午,太阳斗大悬挂在天上。
元载和蒋宗周都累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这时,只听蒋诗若的声音传来喊道:“阿爷、夫君,喝茶。”
元载听到「夫君」二字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脑海里瞬间浮现了王韫秀的身影,以及她怀抱孩子时的亲昵唤声。
“夫君~”王韫秀抱着儿子元伯和仿佛就在元载眼前,就在发黑的枯草荒地上。
身影那么熟悉,声音那么熟悉。
“阿王!”元载在心里唤了千万遍,却下意识的不敢叫出声。
“夫君!”一道音色完全不同的唤声,将元载拉回到现实。
元载定睛一看,原来是蒋诗若捧着一碗热茶站在他的面前。
“谢谢,表……夫人。”元载及时改口,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茶碗,把里面的热茶一饮而尽。
蒋诗若双手背后,开心的看着元载。看着他把自己端来的茶喝完,咯咯地笑出声。
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的蒋宗周,内心荡起层层波澜。一生杀戮无数,却没想到最后能过一点平常人的生活,恍如梦中。
稍作休息之后,元载和蒋宗周又投入到垦荒的辛苦之中。而蒋诗若则是回家,协助母亲为他们做中饭。
她一走,蒋宗周就低声对元载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还对自己的妻儿抱有幻想。”
“你想干什么?”元载顿时紧张起来。
举起锄头时,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将胳肢窝处的衣服给撕裂,弄出很大一条口子。
蒋宗周冷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你现在是隐居山林、从未离开这里的元载。”
“我知道!我还是被母亲遗命要求不练武功、改姓元的孩子。”元载道。
“知道就好!继续干活。”
元载和蒋宗周对的是剧本,一个蒋宗周为他写的完美无瑕的剧本。
话说景昇抛妻弃子,元载母亲因此抑郁而终。临终时托孤蒋宗周,同时提出两点要求。一是不许元载习武,二是元载从今往后包括子孙在内,都不许姓景,改姓元。
蒋宗周忍辱负重辞了官职,带着元阿莲母女和元载离开了大城市,来到了这荒郊僻壤之地,从此隐居山林。
多么完美的剧本,真他娘的天衣无缝。
中饭时,蒋诗若见元载胳肢窝那里破了一个口子。等吃完饭就把元载拉回房里,小两口坐在门槛上。
元载右手高高举起,蒋诗若用针线给他缝衣服。
不一会儿,蒋诗若就缝补好了,伸手摸了摸,说道:“可以了,夫君你试一试。”
元载甩了甩手臂,确实缝补好了。正要起身,下地干活。
蒋诗若却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回门槛上重新坐好。
“夫君你慌什么,阿爷说了还有一会儿才会下地。”蒋诗若挽着元载的胳膊,撒娇式的不让他走。
元载笑道:“我也是想早点干完活,免得冬天来了,舍不得出去。”
“出去?”蒋诗若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夫君你以前有离开过这里吗?”
元载心中一痛,笑道:“没有。都是阿爷出去,带回生活必需品。”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蒋诗若追问道。
“我……我不会武功,深山老林到处都是毒虫猛兽。”
“你可以跟阿爷一起出去啊!阿爷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
元载微微一笑,用手轻轻地刮了一下蒋诗若的鼻梁,说道:“小傻瓜。当时你们那种情况,要是我出去了,谁来保护和照顾你们呀。”
“对哦,我把这件事忘了。”蒋诗若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是那么灿烂,元载也跟着笑了起来,内心深处却苦涩无比。
乌托邦式的生活,是否长久呢?
又过了几日,到了十月上旬。天气逐渐变冷,一家人从开始的单衣遮体,到如今是穿着夹衣。
这一回是一家人上山砍柴,为寒冬来临前做好准备。
元载和蒋宗周一前一后抗粗树,元阿莲和蒋诗若母女捡树枝,一家人分工得当,都忙的不亦乐乎。
下午时候,元载拿着一根绳子到山上砍柴,再用绳子捆好背回家。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元阿莲和蒋诗若母女也跟着来了。
蒋宗周留在家里,拿着锯子把自己和元载上午扛回去的树锯断堆放整齐,这样节省空间。
元载走的比较快,一个人很快在很靠前的位置。心里想着去远一点的位置捡柴,把近一点的地方留给她们。
当走到一个小山坡时,元载看坡上树型不粗不细,觉得这个位置的树木不错。
他将绳子放在地上成一字放好,再挥舞着柴刀,一刀一刀的劈下去。将砍下来的树,一截一截的砍断,整齐的放在绳子上。
“夫君~”
“你和阿娘去近一点的地方捡柴,别走这么远。”元载脱口而出。
等自己刚说完,却突然意识到说话之人的音色,并不是蒋诗若。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