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元载被刚才的这一声轻唤,弄得身体僵住了。不敢抬头,害怕又是自己的幻觉。
“夫君~”
元载再听到这一声,登时身体微微的颤抖。心道:“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应该是真的吧!”
他鼓起勇气蓦然抬头,却见眼前不远处的小树旁站着一个俏丽的女子。
只见她头戴软脚幞头,身穿白色翻领圆领袍。神情复杂,眼中含泪。右手提剑,左手抓紧身旁的小树,指甲不知不觉的嵌入树皮。
她不正是元载朝思暮想的王韫秀,又是谁!
元载的第一反应不是急忙相认,而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叫出声,惊动了蒋宗周。
“夫~夫人。”元载终于唤出声。
王韫秀原以为自己这么久没见元载,等再见到他一定要给他狠狠的赏一记耳光。没有想到真的再见到,却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元载又问道。
王韫秀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是跟着裴伯父一起来的。”
“剑圣!他也来了。”元载心头一紧。
这时,传来蒋诗若的声音:“夫君你在哪里?”
王韫秀听到「夫君」两个字,心头一紧不由得对元载怒目相向。
元载一时很难说清楚,只能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王韫秀,却不敢和她对视。
王韫秀气结于心,正要上前揪住元载的衣领问个明白。好好的问问他,为什么元载要负她!
恰在此时,从树林里窜出来一位小家碧玉,抓住元载的胳膊,笑道:“夫君,原来你在这里啊!”
正是蒋诗若。
她同时看到了王韫秀,不禁咦了一声。显然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能遇到其他人感到新奇,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之人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王韫秀喝道:“元载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手一用力,咔嚓一声将小树推翻。
蒋诗若更加觉得奇怪,扭头看向元载问道:“夫君,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不等元载开口,王韫秀抢先怒道:“你该问他!他当初是怎么对我指天誓日,发誓永不变心。”
“什么?”蒋诗若顿时愕然。
元载痛苦的抱着头蹲下来,心里如万箭穿心般痛苦。曾经无数遍推演自己和王韫秀再见面,却没想到真的见面,结局是那么的痛苦。
“夫君你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诗若摇晃着元载。
她不敢相信和自己恩爱的丈夫,竟然是别人的丈夫。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期盼着元载说出,眼前多余的女人说的话都是假的。
然而,元载沉默不语。
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
蒋诗若恍如遭逢晴天霹雳,瞬间泪流满面。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极度不舍的远离她所爱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韫秀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晕头转向。
明明是被俘虏的元载,竟然娶妻。活得像农夫,行动自由。眼前这个喊元载「夫君」的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韫秀看蹲在地上痛苦的元载,再看一旁泪如雨下的女人,突然感觉自己才像是一个外来人员。
“你们这群恶人,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不等在场三人反应过来,元载已经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元载终于回过神来,低头镇定的看了眼绽放着寒光的刀刃。望着眼前为他痛苦的两个女人,忽然有一种如果能一死了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轻松感。
“蒋宗周!”
“阿爷!”
两女不同的惊呼,将元载拉回现实。
元载紧张的回头一看,只见蒋宗周满脸血污,右手握刀抵在他的喉咙附近。左手很不自然的垂下来,似乎是被人打伤了。
“放开元载!”一声低沉的呵斥,使得整座山仿佛都在摇晃。
蒋宗周狂笑道:“裴旻你有本事自己过来带走元载啊!啊!哈哈哈……”
“阿爷!”蒋诗若又是一声惊呼。
蒋宗周听到女儿的声音,扭头看着蒋诗若,含泪道:“诗若,阿爷对不起你。原以为我们一家子都能平安的活下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元载心里紧张无比,看着王韫秀和蒋诗若,又看见多出来的一个白发苍苍的人,估计是剑圣。他们都在自己的面前站着,但是投鼠忌器都不敢上前。
“你们不要管我。我罪孽深重,就让我和蒋宗周一起到地下赎罪。”元载已抱着必死之心,再也没有顾忌。
他已经武功尽失,再也不可能反击的机会。为了减少伤亡,只能那样做了。
王韫秀急叫:“别说傻话!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们的儿子又怎么办!”
元载心里知道她说的都对,却已经无可奈何。正要上前一步,自己抹脖子。
却听到有人道:“宗周!”
元载和蒋宗周双双愣住了,不由得看向一侧。元阿莲缓缓走来,眼神清澈如水。
“你……”蒋宗周仿佛看到了当年没中毒之前的妻子。
元阿莲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好了。其实在几天前就好了,只是不愿意戳穿你苦心编织的谎言而已。”
元载和蒋宗周双双震撼,原来她早就看穿了。
蒋诗若扑入母亲的怀抱,哭着叫娘。
元阿莲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叫道:“我苦命的女儿。”
她们一哭,蒋宗周心都跟着碎了。
“阿莲你……你别怨我!我……”蒋宗周泣不成声。一生杀人无数,却这般脆弱。
元阿莲道:“宗周你放了元载,他是无辜的。你……你一生罪恶,全因我而起。但我不会跟你而去,从此青灯古佛常伴残生,为你也为我赎罪。”
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艰难!
蒋宗周听了,含泪带笑道:“夫人你能这样做,我心里就了无牵挂。只是苦了你,为我要操心残生了。”
他说完,将元载推开。举刀贯穿自己的胸膛,登时血流如注。
“阿爷!!!”
“夫君!!!”
母女的惊呼,响彻山林。
元载心中一痛,凑了过来。
蒋宗周口吐鲜血,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抓住元载的衣领,眼中满是恳求。
他的牵挂,元载都懂,然后点头答应。
蒋宗周了无牵挂,闭目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