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芝麻山村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王占奎扶着醉酒的付平,踏着石子路,走进了那间简陋的房间。
付平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王占奎见状赶紧扶起他,把他背到床上,轻手轻脚地脱下他的鞋袜。付平一张俊俏的脸被酒精熏得通红,眉头紧锁,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
王占奎端来一盆热水,用毛巾给他擦拭脸庞和双脚。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个醉酒的年轻人。擦拭完毕,他为付平盖好被子,坐到床边的一张破旧的藤椅上,掏出一根烟捻在指间,却没有点燃。
付平紧皱着眉头,看上去痛苦不堪。王占奎叹了口气,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小伙子,你这是何苦呢?何必把自个儿逼到这份上。"他自言自语道。
"我这个人啊,就是个土老帽。"他低声开口,眼神有些黯淡,"在这芝麻山村里打滚了大半辈子,见得多了,心肠也就硬了。你刚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和之前那些外来的年轻人一样,不过是想在这里混个履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和我们这些老农民一块下地干活,而且干了那么久。"
"付平啊,你可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些农民会拒绝你们的好意。其实啊,我们就是经不起折腾。这日子虽然清贫,但好歹还能吃饱穿暖。你们搞的那些名堂,我们哪里懂啊。"
王占奎站起身,在屋内踱着步。"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在这村里一辈子就知道种地。你们城里人有的是学问,可我们不一样。你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像天书一样,根本不知所云。"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啊,我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心实意地为我们好。这些年来,村里不少人都受了穷的苦。你们要是真能带我们奔小康,我王占奎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支持你们!"
话音刚落,王占奎注意到付平又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梦魇。
他起身到床头柜前,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那里,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一瓶助眠药。最后他摇了摇头,关上了灯,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王占奎摸出手电筒,大步走进夜色中。"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老婆不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王占奎头也不回地说:"睡不着,出去走走。"说罢,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月光如水,照亮了王占奎前行的路。他晃着手电筒,朝着某户人家走去。在二楼某扇窗户后面,一个脑袋悄悄探了出来。
王占奎拿着手电筒,有些东摇西摆地走出了院子。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坚定的神色。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照亮了前方的每一寸路面。
那人影就这样穿过村子,最后停在了一间低矮的砖瓦房前。他犹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抬手有力地敲响了门扉。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过了好半天,门内才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条缝,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狐疑地向外瞥去。
"这么晚了,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王占奎将手电筒光线对准自己的脸,咧开嘴笑了笑:"三伯,是我。"
"哟,王占奎啊。"门终于完全打开了,王三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这么晚来我家做啥?"
"哎,找您老说话就说话呗。"王占奎笑嘻嘻地走进了院子,将手电筒的光线一扫,落在了王三爷身上,"我今儿个可是有正事找您老。"
"正事?"王三爷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眉头微微一皱。
他王占奎朝王三爷眨了眨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神情。王三爷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没作声,只是转过身,拄着拐杖慢腾腾地朝里屋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王占奎咧嘴一笑,自顾自地跟了进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从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王占奎在门口停了停脚步,突然灵机一动,将手电筒的光线扫向窗户。借着那一线光亮,他看到一双眼睛正惊恐地望着自己,随即急急缩了回去。
王占奎轻笑一声,跨步走了进去。
"三妈,可把我吓了一跳。"他笑嘻嘻地朝窗边喊道。
"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半夜三更来我家做什么?"王三爷的老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将灯光一拽,房间里登时亮堂了起来。
王占奎眯起眼睛,朝她挤了挤眼睛。
王三爷的老伴瞪了王占奎一眼,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小茶盘走了出来,放在矮桌上,对王占奎说:"既然来了,就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那可就太客气了。"王占奎乐呵呵地在矮桌旁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将手电筒在桌上一搁。
王三爷拄着拐杖,在他对面的矮凳上缓缓坐下,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屋里一时静默无声,只有壁炉里燃烧的柴火噼啪作响。
"这么晚来,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租地种药的事?"半晌,王三爷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占奎正要开口,王三爷的老伴却抢先开了腔:"哎哟,你这老头子,别拌嘴了。要说正事就说正事,可别又绕来绕去的。"
"正事正事,我这不就来说正事吗?"王占奎连连举手示意,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三伯您老人家别急,我这就说。"
他顿了顿,突然神情一肃,目光如电般直直地盯住王三爷:"三伯,租地种草药这事,您可得从长计议啊。"
王三爷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拄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些。
"您看看咱们村里,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还不是老样子?"王占奎说着,突然一拍桌子,震得茶盘里的茶水荡漾了一圈,"您可得想想,这日子咱们能过到猴年马年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三爷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子。
"我的意思就是,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就要饿死在这破村子里!"王占奎双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盘砰砰直跳,"您可得三思啊三伯!要是再任性下去,我们这些穷光蛋迟早有一天就要..."
"住口!"王三爷的老伴突然厉声喝止,她瞪了王占奎一眼,转头看向王三爷,"你可别被他唬住了。他就是个嘴子硬的主,你可别上当。"
"我...我哪有..."王占奎一时被呛住,讪讪地低下头去。
"哼,你来者不善,说话也不得体。"老妇人哼了一声,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别以为我们就看不出来,你怕不是被那付干部灌了什么迷魂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