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风裹挟着寒意，呼啸着掠过山间的小路。付平一行人默默地将韩老头儿送到路边，远处的黑暗像一口无底的大锅，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韩老头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跨上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发动机轰鸣声划破寂静，车灯的光束如一条长蛇，蜿蜒着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光束移动，直到它慢慢消失在远方。就像韩老头儿的身影，像他那已经燃尽的政治生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唉，老韩这回怕是真的到头了。"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叹了口气，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缩了缩脖子，"说起来，老韩平时工作还是挺上心的，基层的事儿他都管得挺仔细。"

"可不是嘛，"年轻人接着说，"老韩那个人吧，虽说脾气有点倔，但对群众的事儿从来不含糊。记得去年那次山洪，他可是冒着大雨，亲自带队去疏散群众。"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着韩老头儿的点点滴滴。虽然没人明说，但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却在心里悄悄滋长。毕竟，韩老头儿在这条路上还算是他们的前辈。

"就是啊，一个错误就全盘否定掉，这样真的好吗？"那年轻人又嘟囔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轻，但那种不甘心的情绪却越发明显。

"小张，话可不能这么说。"付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低沉却坚定。他站在不远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付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舒服，觉得对老韩不公平。"付平缓缓开口，"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平时做得好，就忽视他犯的错误。"

"可是付干部，"小张忍不住插嘴，"老韩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就因为这一次......"

付平抬手制止了小张的话，"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为什么加上一个前提，事情的性质就能改变呢？好人做了坏事，不代表坏事就能变成好事。"

气氛有些凝重，几个人低头不语，似乎在消化着付平的话。

"可是......"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反驳，"功过相抵，总归还是功大于过吧？这样的处置未免太过无情了。"

付平没有立刻回答，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仿佛在回忆往事。

"当年，我也和你们一样，觉得功过相抵是合理的。"付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的味道。"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不久，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觉得不公平。"

众人屏息静听，没人出声打断。山风呼啸而过，带来一阵寒意，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裹紧了衣服。

"有一次，我和老师吴孟森聊起这事。"付平继续说道，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回到了那个遥远的下午。"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宽容一些？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个人的全部贡献？"

"吴老师怎么说？"小张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付平笑了笑，"吴老师说，功过相抵的想法，看似有道理，但在执政理念上是极其错误的。"

"为什么？"另一个人追问道。

"他让我想象一下，"付平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如果一俊遮百丑的理念在我们政府工作中成了主流，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要有成绩，犯点错就是枝节问题，那么有了政绩就能遮住各种错误，甚至还能升迁。"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几个人互相对望，眼神中有些不安，也有些思考。

"你们想想，"付平继续道，"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些有能力的人，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只要做出点成绩，就能掩盖自己的错误和违法行为？"

"这......"小张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所以啊，"付平叹了口气，"对与错从来都不能混淆，哪怕是有功劳的人，犯了错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不是无情，而是对整个社会负责。"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沙沙声，像是在附和付平的话。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吧，回去了。"付平开口打破沉默，随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家。"

微弱的光束照在崎岖的山路上，映出前方石块和杂草的轮廓。几个人没有再说话，默默跟在付平身后，脚步轻轻地踩在山路上。

山林中的夜风带着草木的冷香，偶尔有几声清脆的虫鸣从草丛深处传来。大家跟在光束后面，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错一步。山路不宽，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夜里看不清底下的情况，偶尔有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寒意。

付平走在前头，步伐稳健。光束在前方晃动，像一只领路的萤火虫，穿行在这漆黑的林间。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

走了一会儿，小张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静谧的夜色："付干部，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付平没有立刻回答，继续迈着步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前方的手机光束轻轻晃动，照亮了前方的几块大石头。

"就像现在这样。"他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平静而坚定。

"现在这样？"小张似乎有些不解，又追问了一句。

付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光束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小张愣住了，其他几个人也停下脚步，站在夜色中，望着付平。山风轻轻拂过，带起他们衣角的沙沙声。

"你是说......"一个年长些的同事若有所思地开口，"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付平点点头，"没错。我们的工作，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就像走在这山路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我们手中有权力，但这权力不是用来谋私利的。它是责任，是担当。我们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犯错，不能越界。"

"可是付干部，"小张忍不住问道，"这样的话，我们做事岂不是太过拘谨了？"

付平笑了笑，"小张啊，你觉得拘谨，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经历得多了，就会明白，这种"拘谨"其实是一种智慧，是对权力的敬畏。"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光束再次在前方晃动。"记住，我们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我们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几个人默默跟上，心里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需要小心翼翼，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岗位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入深渊。

不远处的山谷里，传来一声模糊的鸟叫，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飘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大家加快了脚步，仿佛想尽快离开这片压抑的夜色。

"付干部，"走了一阵，那个年长些的同事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是不是也是吴老师教你的？"

付平点点头，"是啊，吴老师教了我很多。他常说，做官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服务。我们要时刻记住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