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记忆中有你母亲说服你父亲的记忆吗？”莫琳娜温和地问道，“你和你的母亲，有避免过被他酒后暴打的厄运吗？”

比尔闭上了眼睛，明媚阳光似乎刺痛了他的眼睛，“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是在听。”莫琳娜说，“尽量放松，好好回想一下。和我说话。告诉我——你接下去做了什么？”

“那个……我和那女孩道别，乘上了父亲的车。汽车朝镇区驶去…...”

“等一等，比尔，你们是怎么道别的？”莫迪丝平静地问道，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盯着比尔。

“她笑着向我道别，然后我就走了。”

“不，我是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比尔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一些无形而诡异的东西从背后卡住了他的喉咙，但他却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告诉我，比尔，”那女孩喊道，“你……你要去哪儿？你会回来吗？”

“我…...”比尔答不上来，他已经快要想起来她是谁了，但是他无法做出回答。

她的父亲似乎抱住了她，不让她过来，自己的父亲则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正在用力的把自己往车上拖。想起来了，比尔想起来了。

“不…...父亲不是要去俄勒冈……他是要去加利福尼亚......他们离婚了。”

“对了，那就对了。”莫琳娜把杯子放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比尔，“接下去你看到了什么？”

比尔突然感觉很冷。从记忆深处涌来的很多形象不禁让他闭起了双眼。

她在挣扎，她试图奔向自己，但是她的父亲力气太大了，她不可能挣脱的。更何况，他已经被拖上了车，也许，他们一生也不会再见了。

莫琳娜从桌子上坐了起来，模仿着比尔父亲的声音说道：“比尔，你们会再见的，你还回来的。”“不！”比尔蹒跚着从桌子边向后退，他的战斗装甲撞到了身后的墙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莫琳娜不再是呆在操场，而是一间40年代的房子。那塑料墙并不牢固，在猛烈的冲击下，它裂开了缝。“他不是那么说的！”

“那他是怎么说的，比尔？”莫琳娜现在站到了比尔身前，身体前倾，两只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听到了什么？”

“他说了…...他一定说了……我们短时间不会......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那是个谎言，比尔！”莫琳娜马上回应道，“回想回想！思考思考！神经改造不能替换记忆；它只能用新记忆覆盖旧的记忆！你那时听到了什么？”

“比尔，我怕。”女孩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片湿润。“你要去哪儿？出了什么事儿？”

那一刻他有那么多的话要对她说——那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而他为此在未来的无尽岁月中将为之遗憾。不，即使说出来，遗憾…...也不会消除。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莫琳娜命令道。

车门已经被父亲拉开，往日光线极好的后座现在却是漆黑一片，似乎有一张黑暗的大嘴在门后张开，只要进去，他就将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然而，自己的父亲，就希望将自己送进那样的地方…...

“停下来！”比尔尖声叫道，然后一把将莫琳娜的手推了开，“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真相。你已经打开了真相，在你自己的脑子里，”莫琳娜说，“丑陋的、可怕的真相再也不会回到盒子里去了。再也不会了。你看到了什么，比尔？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比尔·马特斯？”

比尔沿着墙壁退到了门口，一步步远离莫琳娜。他想跑开，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但是他脑子知道他不是想逃离这个女人，而是想逃离潜藏在他大脑里的猛兽。

女孩儿在他身后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哀求道：“乔治叔叔…...求求你……不要带走比尔......”

女孩儿的父亲放开了她，她也不住从何处得来了力气，迈开步子像风一样往这边跑了过来。金色的麦浪全都在往她前进的方向倾倒，她在顺着风跑，连风都在为她助力。

看到那向自己奔来的女孩儿，比尔泪如泉涌。他知道她是谁了，但是他叫不出那个名字。

汽车的引擎发动了，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隔着玻璃窗户，比尔只能看见那模糊的轮廓。他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将泪水堵回去，也试图保持自己视线最后的清晰，看清窗外那个他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孩儿。

比尔想将车门打开，但把手已经被锁死了，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打开。就在他试图用安全锤击碎车窗玻璃的前一刻，什么东西在后面打了他一下，他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慢慢地，眼前的世界变亮了。比尔坐在地板上。他眼睛慢慢地集中注视着莫琳娜。她跪在他身边，手摸着他大汗淋漓的面颊。

她声音沉痛，充满了感情，“可怜的兵娃儿。据我听说，很多离婚家庭都是那样的。他们需要让自己重新开始，所以他们这样强制孩子跟随他们离开。他们会到黑市，找那些因为违规被辞退的医师，让他们使用神经改造把很多层他们看来‘完美’的虚假记忆堆积在已有记忆上——直到他们的孩子相信他们的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这么说，我的记忆……”比尔努力喘着气。

“我不知道，比尔，但是他们肯定不是像你原本所记忆的那样的，更有可能的是真实还储存在你的深层记忆中。”“那么说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谎言了？”比尔虚弱地说。

“也许，”莫琳娜说，“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的话，我想我们俩都可以逃离这个该死的世界。我可以帮助你，如果——”

比尔把枪口紧紧抵在了莫迪丝的喉咙上，“好了，亲爱的莫琳娜女士？还是说亲爱的雌性异虫？你该现出原形了吧。”

“比尔，我…...”

“不用再演了！”

“…...”莫琳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什时候看出来的？”

将枪械扔到地上，比尔自嘲的笑了笑，“没人能帮助我…...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对吧？”

“可以这样说，你作为人类的身体已经死了，不过加入我们，你会获得重生。”“重生？“比尔身上的装甲开始一块块剥落，伤痕累累的身体出现在了他自己的视线中，”重生个狗屁，我是不会加入你们这些渣滓的，我选择死亡。”

“不，你会加入我们的。你还没有看到真正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