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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东兆国,广瑞二十三年。

宫里的丧龙钟沉沉闷闷的发出十三声声响,冗长绵延。

秋野站在那棵梨树下,如雪般的梨花从青墨色的枝干纷纷洒洒的落在秋野的发上、肩上。

凝眸望着这片梨花林,当年疏疏的几株梨花,此时已是绿叶成荫花满枝。

秋野慢慢蹲下身,抓着手上的半截字条,小心的啜泣着,悲伤早已逆流成河。

身后的奴女双儿小心翼翼的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娘娘,及至今日,为何主上生前病重时,您瞧都不去瞧他一眼?”

她仍旧蹲在地上抽泣,忽而想到了什么,踉跄的走到那株梨树下,双手不管不顾的扒着泥土,泪水吧嗒吧嗒的打落在泥土之中,浸为一体。

手不停地颤抖着挖出陈年以前的桃木盒,艰难而晦涩的蠕动着唇,芊芊玉指颤颤巍巍的伸向盒盖子,拨去尘土,拿出那张早已泛黄的半截字条。

与身上的另外半截字条拼凑在一起。

看完这皱皱巴巴的字条,她抱着盒子,堪堪的瘫坐在地上,依着梨树,泪眼朦胧神情恍惚的看着回灰沉的天色,“原来,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

临都。

恰逢三月的城郊,繁花似锦,春意阑珊,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那时秋野九岁,贺朝言十二岁。

秋野蹑手蹑脚的穿过一片密林,来到几棵稀稀疏疏的梨树之下,正是三月天,树上的梨花密密匝匝的开着,像雪一般的梨花飘至小小女孩身上。

她踮着脚跟,悄悄摸摸的靠近那个站在湖边,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男孩。

三步,两步,一步

她刚想猛拍他,却

“妹妹。”一个威严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窜进她的耳朵,秋野猛地一回头,正看见哥哥冷着一张脸。

前面的贺朝言也被一吓,他一回头,就见着突然出现的秋野与哥哥。

“啊——你是谁?!”

我我

秋野又被他突然一吓,她再次转身面对着他,龇牙咧嘴,露出两颗没了门牙的嘴巴不怀好意的笑着。

双手倏的向前猛推,“扑通”一声,男孩就栽进了湖里。

一见不妙,推开哥哥就直往回跑,暗道:不是吧,又闯祸了!

晚上,哥哥拎着湿淋淋的他回到府中,吩咐下人把他关进了柴房,又与父亲在议论着什么。

秋野悄悄的走到他们身后,从父亲的后面跳出来,对他们做鬼脸,笑眯眯的开口,“爹爹,你们在说什么呀。”

“你知不知道,他是明瑞国质”爹爹有些生气,可见她一脸无辜,话到嘴边又顿住,“靖深,将你妹妹带回闺房,禁足三日。”

“是。”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哥哥对她使了个眼色硬是将她拖走了。

“哥哥哥哥,爹爹为什么要把他关进柴房,明明是我犯了错,为什么要惩罚他。”

哥哥没有理睬她,只是吩咐茉莉守在门前不让她出门。

夜深。

秋野始终还在想着受她牵连的男孩,白天的时候她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方才他被带回来的时候匆匆一瞥,还是没看清。

心里总痒痒,想要看清楚他的脸,顺便把她随身挂着的玉坠当做道歉礼。

“茉莉,你过来开开门放我出去。”

守着门的茉莉一脸难色,“小姐,少爷不让你出去。”

“茉莉,我的好姐姐,你就让我出去吧,好么,以后我一定会央求爹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大她三岁的茉莉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是同意了。

趁着月色,秋野带着茉莉避开守夜的家丁顺着墙边溜到柴房边上。

柴房门口有四个家丁守着,她进不去,只好悄悄的走到与柴房一墙之隔的边上。

“你在吗,我是来找你的,今天是我害了你,为了道歉,长大以后我嫁给你,好么。”

“我先把坠子给你,就当做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里头的贺朝言听到声响,他走到墙边,与她只有一墙之隔,“坠子?”

“我现在进不去,要不然我唱歌给你听吧。”

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让他魔怔,她轻轻的梵唱着大临民谣,他静静的听着。

自此以后,少女的声音就这样住进他的心里。

而少女的一句玩笑从此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

后来,家丁听见动静循声而来,秋野害怕受到哥哥责罚落荒而逃,临走前,把手里的坠子丢给了茉莉。

家丁最后只抓到了手上握着坠子的茉莉,生气的哥哥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俸,而贺朝言也就以为今晚陪着他的人叫茉莉。

此后的此后,如果秋野早知今日,当初临走之前她一定会告诉他,“嘿,我叫秋野,秋野的靖,秋野的瑶。”

翌日,贺朝言被哥哥送走,从此了无音讯。

而秋野也带着对他的思念就这么长大。

再见已是六年后,鲜衣怒马,挥剑扬鞭,贺朝言骑着一头高头大马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只不过这次,他来寻的不是将军府小姐,而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贺朝言在城外救了帮秋野出城寻人的茉莉,两人共乘一匹马来到了将军府,秋野听闻茉莉回来,甚是惊喜,一路从闺房跑到了大厅。

厅中,哥哥正在答谢贺朝言,而她也看见了他。

虽是阔别六年,当初只匆匆一眼,她也一眼就认出了贺朝言。

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他生的一副勾人心魄的双眸,漆黑如墨,波光潋滟。

她痴痴的看着他,一时竟流出了口水。

秋野也出落成一个翩翩少女,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秋野,秋野”

直到哥哥叫她的第三声,她才回过神来,嫣嫣一笑,“我叫秋野。”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她,他的眼中分明只有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茉莉。

或许是出于礼节,贺朝言生硬的向她介绍自己,“在下明瑞国平阳王贺朝言。”

贺朝言贺朝言,真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名字。

她挥了挥手,小奴才就下去了,秋野坐着,手指有规律的轻叩桌面,她这俨如天鹅般的眼眸下暗藏着冰冷的光芒。

又过了几日,茉莉又像往常一样的从马房偷溜出去,如小奴才说的一般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