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犬吠。
吴象几人个个警惕,没有轻举妄动,更没人掉以轻心。
犬吠不过三五声便没了声响,夜静谧得可怕。下了车,可通往之处便是一座废弃的混凝土厂。工厂门楼里的保安室里亮着灯,却不是守夜员,锈迹斑斑的铁门似乎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大打四开。
吴象几人跟随着寻踪盅跨进铁门,进入到院子里。院子里巨大的搅拌机早已停止了工作,弃之不用的水泥垒码在一起,像是一堵战壕。风一场,水泥的浮灰便被搅进了空气中,衬得整座残破不堪的工厂越发的阴森可怖。
与整个大环境格格不入的,怕只有停在一张卷帘门前的车。车是好车,宝马5系。可惜前保险杠被撞扁了,漆水锃亮的身上多了几道狰狞的划痕。撞痕和划痕都很新鲜,看得出来,车主人平日里是个爱车人士,但是她近日有些魂不守舍,所以事故连发。
车主人是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几个人深深呼吸,不说话,都感觉四下有种凝重的气息。吴象照例点燃了一支烟,赤色的烟星在暗夜混沌不堪的空气里乍明乍灭。
卷帘门半开半阖着,里头的光线漆漆悠悠,寻踪盅已经率先钻了进去,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们要找的人正在这门里头。
“走吧!”还剩大半截的烟被碾踩进脚底,吴象攥着卷帘门的拉手猛地一拽,那门“轰隆”一响,震彻四野。
白夜、潘莲生面面相觑,不晓得吴象玩的这一出是打草惊蛇,还是意在敲山震虎。但那个极智近妖的男人并没有给出琢磨的时间,因为他已经率先走进了卷帘门。
卷帘门通往一通幽暗狭长的长廊,长廊两边是一个个的格子间,门无一例外的紧锁着,应该都是废弃了的办公室。整长长廊很暗,没有人去开灯,也没有借助任何光源。吴象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身后紧跟着的是潘莲生和钟馗,白夜断后。不知怎地,潘莲生莫名的觉得自己很冷,好像被人在暗中觊觎,怨毒的目光扫在脖子上,根根寒毛都难受的乍起。
通过长廊,便是楼梯。楼梯由混凝土筑造的楼梯,上头有不少边边角角被磕坏了,露出混凝土和钢筋原本的模样。楼梯通往二楼,潘莲生的寻踪盅去往的也是二楼,吴象却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
“有情况?”白夜握刀上前,警觉地巡视四方。
“你猜,我们已经进入他们的包围圈了?”吴象扯动嘴里,眼里却毫无笑意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以为是自己胆怯心理作祟的潘莲生,见吴象也感觉到了那股毛骨悚然,心不禁松了一拍。
吴象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太静了,静得古怪。”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电闪雷鸣。而大战前的,则昭示着腥风血雨。
“我们踏进了一个无法避免的局。”白夜把手里的如是龙斩握得更紧了一些。
寻踪盅已经消失在视线可及处,潘莲生松懈一拍的心又提了上来,她摸了摸腕间盘匝的小青稳定情绪,低声道,“感觉又是一场硬战。”
“兵来将挡。”白夜手里的刀一横,如是龙斩于暗夜之中散发出莹莹紫光。
“那就……”吴象的眼神倏然凌厉,横扫众人,一字一顿道,“操吴戈兮被犀角,车错毂兮短兵接!”
白夜和潘莲生不约而同地愕然一怔,而后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紧随着吴象的步伐,登上梯级。
落在末尾的钟馗,看着三人有如青松一般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此时当有,壮行烈酒。
登梯不过几十步,二楼的格局与一楼的差不了多少。凹字形结构,一道长廊,两边都是房间。正对吴象几人的那一间,门半开着,透出里面的一线光脚。
目标近在咫尺。然而,越是近,越是紧张,这种情绪跟近乡情怯有点类似。几人走得极慢,不时互递眼神。白夜更是将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一路上没有危险,才是最危险的事情,他必须时刻提防,谁知道那帮杂碎,会在什么时候放一记冷枪。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正在紧张之际,招魂声呢喃而来,由弱渐明,在耳膜中炸开。吴象脚下一蹴,猛地停下脚步。白夜和潘莲生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寻问之际,却被一路走来,鲜少开口说话的钟馗,伸手拦了一拦。
钟馗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发现吴象的表情不同以往。只见双目紧闭,凛气凝神,毫无疑问正在使用搜魂大法。吴象的搜魂大法在昏迷之下得以加强,实施的凶险程度也与之俱增,想到此前在六十四号别墅中的景象,白夜和潘莲生二话不说,与钟馗一起呈三足鼎立之势,将吴象护在其中。
“快!”寥寥一个字,便已令吴象满头大汗。
那三人与吴象是何等默契,无段赘言便已领悟其中意思,簇拥着他,大步向那间正在作法招魂的房间而去。
吴象在踏上梯级的第一步开始,便在使用搜魂大法散发神识,搜索刘劲松的魂魄。正听到第一声喃喃咒语之际,刘劲松所在之处便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巨大的,用术法符箓做成的光牢。光牢坚不可摧,被困在里头的大汉,与先前看到一样,是刘劲松无疑。刘劲松怒不可遏,在光牢里横冲直撞,他似乎似要破笼而出。然,蚍蜉怎可撼树!他的每一次冲撞都被光牢反弹了回去,与此同时,灰色的烟气升腾而起,那是魂魄被灼烧的痕迹。
如果狱海崇生真要如约复活刘劲松,纵使令死人复活一事乃逆天之道,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撇开朋友交情不说,刘劲松那样的英雄好汉,本就命不该绝。然而,凭眼下的情形来看,事情怕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谭海琼,你这傻娘们……”
刘劲松痛苦的咆哮声在吴象的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一声巨呼,虚掩的门被白夜一脚蛮横的撞开。
吴象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霍然清晰,刘劲松的魂魄却不见踪迹。
房间和想象中的一样简陋,却不见四处蒙尘,显然被简单的打扫过一遍。刘劲松的尸骸躺在一张用办公桌并成的床上,身穿素衣的谭海琼就握着他粗糙的手,蹲在他的身边。若不是躺着的那个人身体僵硬,长出的尸斑,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屋子里除了刘劲松和谭海琼之外,还有三个人。正在开坛作法的是刘向东,站在一侧,俊逸不凡的是楚文,还是一个是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较之六十四号别墅里的那一战,除却刘劲松,还少了孙衡和萧竹。
吴象等人破门而入,屋里的一干人等就停止了动作。楚文嘴角噙着一抹笑,说是足以人如沐春风也不为过,他笑着与吴象寒暄:“吴大公子,好久不见,近日过得好吗?”
“托你的福,还算马马虎虎。”吴象也扯起一脸假笑,有模有样的回答他,仿佛彼此之间的血海深仇并不存在。
白夜和潘莲生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两个可以问鼎奥斯卡奖的演员,心里一阵恶寒。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钟馗,此时面色阴沉,眼神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吴象注意到,他的视线所归处正是刘向东所在的法坛,一边跟着望了过去,一跟扯着闲话,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戴面具那小哥……”吴象猝不及防的喊道,见面具男左顾右盼,还加重了一下语气,嬉皮笑脸道,“我猜你不是长得像空袭,就是萧竹的裙下之臣,老戴着个面具,是在玩某种重口味的角色扮演吗?哥们,口味有点重嘛!”吴象连连弹舌,却丝毫不落地把刘向东手里的判官笔收入了眼底。
判官笔,难道他们真的要复活刘劲松?不对,虽然刘劲松的魂魄就在附近,但压根就不在这间房子里,所以,这群王八犊子煞有介事的开设法坛,有何目的呢?
神秘的面具男被吴象激得身形一动,正欲发功,却被楚文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
吴象眼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