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江雨梨贼兮兮的笑起来。
“学姐,你这样,也会把他们一起烧死的哦。”
任逍遥眉头一皱,一片阴云覆盖了她的表情。虽然天台不大,但强大如她控制自己的力道也不是什么难事。远处的那四个人肯定是不会伤到的,可江雨梨却在这个时候,攀上了吴象的背。
她从吴象的身后把头探出来,笑嘻嘻的说:“学姐要动手了吗?”
任逍遥断不可能直接动手。她这一刀下去,吴象也就一命呜呼了。但眼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如果是换做另外的地方,另外的人,也许任逍遥这一刀就真的斩下去了。冷血女天师,不是白叫的,可是唯独现在不行,唯独吴象不能死。她把吴象从九华市带回来,就是想借助吴象的手来找出那个人的,如果吴象死了,那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长刀上的火光渐渐隐去,任逍遥一下下的做着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月亮移到了天空的另外一侧,温润的光夹杂着寒意落下来。江雨梨叼着的棒棒糖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棍,她把这根棍吐到地上,笑道:“学姐,我不想滥杀无辜,你呀,不如去死吧。”
江雨梨侧着脑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任逍遥。
和三个黑影鏖战一场的任逍遥看起来没受多么严重的伤,但她的腹部、手臂、和腿上还是被留下了些许细微的伤口。这些伤口散发着淡淡的黑烟,那是黑影们身上带着的毒素,不过已经在这个空档被任逍遥用法术驱散了。
这样的任逍遥与狼狈仍旧是不搭边的,她微微散落的头发反倒为她增添了一份洒脱和张狂。
江雨梨淡淡说道:“我知道呢,我根本打不过学姐的,还很有可能被学姐打死,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说到这,她淡淡一笑说道:“不过学姐的朋友实在是有点弱,很容易就控制了呢,所以作为交换,学姐不如自杀吧,这样我就可以放过他们啦。”
江雨梨的这一番话说的理所应当,却让任逍遥忍不住笑了。她说道:“你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用这么幼稚的方法让我自杀?”
江雨梨眨了眨眼睛,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任逍遥隔着远处眯着眼睛看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我必须承认,你真的很天真。这种情况好像在小说里出现的比较多吧,什么你自断双臂我就不杀他之类的。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这一招在我这里,你只能得到一个答案——如果我救不下他们的话,那就唯一会去做的,就是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神火召来,火炎王阵!”
任逍遥右手一扬,一张烈火组成的符箓出现在她指缝之间,随手一扬,那张火符迎着江雨梨的脸拍了过去。
江雨梨面色微变,任逍遥的火符,哪怕她没有挨过,也知道那威力绝对非同凡响,不是能用脸硬接的。不想被烧成渣渣就只能躲避。
而在江雨梨躲避的同时,任逍遥提着手中的长刀凌空而起。整个身子化作一条红色的闪电,直接越过了江雨梨的头顶,朝着她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那个黑影一刀斩下。
那黑影被任逍遥一刀斩成了两段,而被江雨梨躲过的烈火符在此时打在了任逍遥自己的后背上,轰然炸裂。
烈火符的炸裂并没有给任逍遥带来任何伤害,相反的,整个身体被烈焰包围的倾城少女在夜色的辉映下宛如一位浴火重生的凤凰女王般璀璨夺目。
与此同时,刚刚躲开火符的江雨梨江雨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被狠狠地撂倒在地上之后,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被吴象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紧接着白夜在旁,丝毫不顾怜香惜玉的,别过江雨梨的胳膊,用膝盖顶住她的脊椎,狠狠的将她锁在了地上。
刚刚还一脸怡然自得的江雨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点发蒙。这两个家伙明明已经被自己控制中了,他们是怎么袭击自己的?
“你们两个……”
“呵,就是我们两个。”吴象冷笑一声。“没人告诉你,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数打倒第二次吗?”
原来在白夜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异样。这个教学楼里一直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所以扰乱了他们的嗅觉。但敏锐的白夜还是感觉到,这房间里有一股非常明显得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两个人当下决定将计就计,所以直接进入了教室。
当时教室里只有江雨梨倒在一张桌子边。当白夜和吴象上前检查时,江雨梨突然睁开眼睛,把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糊了吴象和白夜一脸。
以江雨梨的身手,暗算白夜是绝无可能的。她的计划成功,全靠白夜从中放水,推波助澜。所以白夜和吴象两个人就眼睁睁的任由江雨梨给他们下了“降头。”
但吴象觉得江雨梨的降头有些奇怪。
之前他们在阴阳尸那里刚刚经历过降头,但相比较于阴阳尸的蛮横,江雨梨的降头反而更加烦琐。降头这种东西可不是说越繁琐越好,这就好像新手程序员写出来的代码有时候要比熟练程序员写出来的更长一样——过程越长,算法越多,出错的可能性越高,效率也就越低,这是个共通的道理。
总而言之,江雨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稚嫩的新手降头师,那按照她的手段,是不足以炼制如此之多的凶魂,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杀伤力。所以这更加证实了吴象先前的推断。
基于这一层猜测,吴象和白夜才一直按捺不发,直到江雨梨与任逍遥僵持住,这才突发奇袭。
这边白夜把江雨梨制服住,另外一边任逍遥也果断出击,斩杀那最黑最凶的黑影。那黑影的神识明显要比前面的三个更加清醒,它完全意识到了江雨梨已经被擒,并且完全不想与任逍遥缠斗,反而一路退走,想要择机逃跑。
然而任逍遥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她一路紧逼,不肯放松。
吴象看了一眼任逍遥,转头对被按在地上的江雨梨说道:“你也别负隅顽抗了,这玩意不是任逍遥的对手。你浪费这个时间有什么用呢。”
江雨梨的眼睛通红,回敬道:“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吴象不知道任逍遥什么时候惹过这么个难缠的主儿,索性也就懒得再与她浪费口舌。他得赶紧去检查另外四个人的安危。
见到吴象起身,江雨梨似乎想到了他要去做什么,又在一旁阴恻恻说道:“你不用去看了,他们醒不过来的。要是我死了,他们也得跟我陪葬。”
江雨梨被白夜死死按在地上,因此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憋在水里一样。
吴象停住脚步,他垂下头来看着江雨梨笑出声:“就凭你?”
其实吴象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不过眼下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所以他果断的去天台的另外一面,检查玉思言等人的情况。
只不过他刚刚踏出一步,突然一阵狂风吹起,乌云遮蔽了月亮,整个夜空全都阴暗了下来。只有任逍遥的身上散发着火光,像是个女战神一般。
当这狂风乍起的时候,任逍遥骤然停手。倒不是说任逍遥为这阵狂风影响,而是伴着这狂风而来的,是一股无名的压迫力,被迫她停下手来。
任逍遥的情况还算好的,原本与她交战的黑影直接匍匐在地,如果能看出个人形的话,应该能看到它在瑟瑟发抖。
当狂风过后,天边突然出现一个银色的光点,随后不过几秒,所有人都看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带着遮住整张脸的兜帽的人,从那边踏月而来。
这人在天台边站稳,但吴象眼睛之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浑身上下缭绕着浓重的阴气,绝对是从地府而来的。
“狱海崇生!”吴象咬牙切齿。
那人听到吴象的声音,反倒十分从容的回答说:“吴象,好久不见。”
这是个带着淡淡笑意的男声,声音很醇厚,但在吴象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狱海崇生的人现身世间,今天这一遭,让他新仇旧恨直往头上涌。
那个人似乎看透了吴象的愤怒,他笑道:“你也不必着急,你与狱海崇生之间的事情,自然有人与你结算。我今天来,只不过是要带他们走的。”
这人说的,正是瘫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过去的江雨梨,以及匍匐在地上的黑影。
“门都没有!”任逍遥长刀握在手中,暗暗积蓄力量。“犯下罪案就走,你们狱海崇生想得倒是很美?”
那人浑不在意任逍遥的挑衅,说道:“他们犯下过错,实非我教所愿。所以在下要带他们回去严以惩戒。至于其他的,乃是我教辛秘,就不予各位多做解释了。”
这人说话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都是毫不退让的意思。听了这话,任逍遥哪里肯依,这事儿到现在还没个水落石出,半路上又杀出来这么个程咬金,任逍遥无法和枉死之人交代。而且眼前这人浑身上下缭绕着阴气,按照任逍遥的脾气,这种非人的存在就应该一刀斩了!
任逍遥杀气腾腾的面向那个神秘的男人,但神秘人却不为所动。他只是站在那儿,丝毫没有退缩,好像这杀气根本不能够影响他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任逍遥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那气息很温和,甚至没有半点侵略性,冥冥中,就好像有一只手在轻抚着她俊美无双的面颊。可是就是这么一团温和的气息,让任逍遥感觉浑身上下都变得酥软,没有半点力气。
任逍遥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打从拿起复仇的长刀时,她就已经放弃了畏惧这种感情。她之所以停手不是因为天上那人或者包裹她的气团有多么强大。她只是不想浪费哪怕半秒钟享受那种温柔的时间,为了这个,哪怕让她死,她都心甘情愿。
那个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他轻轻笑了笑,说道:“看来还有明白人,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那人说罢,便卷袖反身,再是一阵风过,月亮探出头来,地上的江雨梨和黑影已经不见了。别人或许没有感觉,但白夜一直扣着江雨梨,他看清楚了一切,又可能没看清楚——江雨梨就在他的手底下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任逍遥还站在原地,晶莹的泪水顺着她完美的下巴一滴滴洒落在地面。
“玄,是你吗?”
空气中满是沉寂,没有任何声音或者任何人来做出一个回答。
清冷的夜风一阵一阵的吹过,空气中除了深入骨髓的哀伤,什么都不曾留下。
任逍遥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刚毅如她也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你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不见我!你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也不见我!”
可任逍遥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哪怕是一个拒绝。只有从她指缝里落出来的泪水,把她脚下的土地染成深深浅浅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