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整个师院都变得静悄悄的。虽然说大学生的夜生活相当丰富,但这个时间也已经没有人会在校园里走动了,而校道上任逍遥那茕茕孑立的身影也显得愈加孤独。
孤独……
也许吧,这个词似乎就是任逍遥的代名词。
哪怕她身边有着同伴的时候,她也依旧显得那么孤独。
不是说周围的人不够努力,不能和她合拍,而是任逍遥自己把自己孤立在了这个世界之外。除了他之外,她不想和任何人并肩而立。
也正因为这个,倾城灵协在修行者圈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更常被人使用的代称——一人成军。
这即代表着任逍遥那可以以一当百的强大实力,也代表着她那孑然一身的孤独与寂寥。
当任逍遥赶到师院那栋教学楼的天台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这栋教学楼也是老式教学楼,顶楼并没有设置直接上天台的楼梯,而是和很多老式建筑一样,仅有一个正方形的口开在房顶上,平时由金属盖子覆盖着。只有偶尔有上房顶天台进行维修的需求的时候,才会由管理处搬一把梯子过来爬上去。
平时这个地方的盖子都是紧紧的闭合着的,今天却已经摆好了一把可能是从仓库搬过来的竹梯,通向冷风阵阵的天台。
任逍遥只是一个简单的纵跃,就窜上了天台。
这一片天台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砂砾,即使任逍遥穿着皮鞋,也能感觉到脚下那种粗糙的质感。迎着夜风,满头的长发被风吹起,让她在飒爽英姿外更添了几分满是神秘感的妖娆味道。
而在月光的尽头,一个瘦弱中又让任逍遥感觉到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台的边缘。她背对着任逍遥坐在那里,语气很是轻佻。
“任学姐,你来了呀。”
这空旷的天台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任逍遥向前走了几步,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身上的衣服,任逍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江雨梨?!”
怎么会是她?之间江雨梨到宿舍给她送纸条的时候分明还像个机器人,可是现在神态却很灵动,完全不像被人控制。而且,吴象和白夜不是跟着江雨梨出去了吗?为什么江雨梨现在会在这里?那两个人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哎呀,是我呀学姐。”
听到任逍遥叫了自己的名字,坐在楼边的女孩儿咯咯娇笑着站起身来,楼顶边缘的水泥台很高,她就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俯视着任逍遥。
眼前这个真的是江雨梨吗?
她的眉眼多了些让任逍遥感到陌生的娇俏,语气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欢愉。
“见到我不吃惊吗?任学姐,你现在的表情真好看,我特别喜欢呢。”江雨梨歪了歪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她一边慢条斯理的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边说道:“不过呀,我还有更好的礼物给你呢。”
江雨梨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诺,你看看那边呀。”
江雨梨示意任逍遥往后看,任逍遥回头,却看见一个六个巨大的黑影从天台的边缘陡然出现。只不过这些黑影的手里都提着人,任逍遥定睛一看,被捆着的四个正是玉思言、林艺璇、姬凡、和苗德才。而另外两个没有被捆着的却是吴象和白夜!
看到江雨梨的那一瞬间,任逍遥就有种不祥的感觉。但考虑到白夜的战力,她觉得有可能“江雨梨”并不是一个人,吴象他们只是跟丢了,却没想到白夜和吴象已经在这里了。
“吴象?白夜!”任逍遥叫出声来。
但吴象和白夜只是傻愣愣的戳在那里,并没有对任逍遥的呼叫做出任何回应。
“阿拉阿拉,都是学姐的好朋友,对吧。”江雨梨透着愉悦的声音响起来。“但是现在,这都是我的玩具了哦。”
江雨梨说着并打了一个响指,吴象和白夜便像僵尸一样开始像江雨梨走去。整个过程中这两个男人都面无表情,甚至在路过任逍遥的时候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任逍遥知道,吴象和白夜一个是走阴人,一个是猎鬼人,其身体素质和常人不同,能被控制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可怕了。那其余的人则更加不妙。玉思言等四个人被黑影丢在地上。她们身上的绳子在落地的时候就被解开了,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
任逍遥眼睁睁的看着吴象和白夜走向江雨梨,冰冷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抹杀意。随后她把目光转回江雨梨的脸上,问道:“所以寝室里那些受害人都是你杀的?”
面对任逍遥的质问,江雨梨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但在任逍遥看来,她的这个表情着实有些古怪,可任逍遥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
江雨梨笑呵呵的回答说:“学姐可冤枉我了,那些人都是苗阿姨杀的,又怎么能怪我呢?要说起来呀,我还做了好事呢。”
随着江雨梨的声音落地,任逍遥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三个黑影,而有一个最黑、最阴的黑影,却一直在江雨梨的身侧。
“学姐,你看,我重新赋予了他们生命呢。诺,这个是红华,那个呢……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江雨梨掰着手指数数得样子格外认真。她嘴里的棒棒糖让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听起来有些娇憨可爱,可说出来的句子却让人心生寒意。
“你看,一个都不少,都在这儿呢。”数罢,江雨梨得意洋洋的得出结论。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啊不对,少了一个,被学姐打死了呀。”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说话间,任逍遥已经被三个黑影围住,但她的内心却毫无畏惧,冰冷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怒意,同时挺直了的身体表示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因为信仰呀,学姐。”江雨梨面上的表情突然愣住,她似乎是想了想,才回答了任逍遥。“这个世界应该变得更好的。恶有恶报,善有善终。这正是我们狱海崇生的教义。”
“我不懂。”任逍遥干脆的回应。“这和你做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毫无理由的害死了他们。”
“不!这是成就伟大理想的路上必须面对的牺牲!”江雨梨反驳道。“你们一直都在说这个世界很乱,也说保护这个世界需要力量。诺,这都是你——是倾城灵协教我们的呀。我这么做也是在积攒力量!”
“当我有了力量,我就可以维持这个世界的和平,当地狱降临人间,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完美。至于倾城灵协这么老土的东西,趁早和师姐一起消失了吧!正是因为你们!学校里才一直事故不断!你享受着特权,却根本保护不了无辜的同学们!我的同学!我的朋友!你根本保护不了他们!”
江雨梨越说越快,似乎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最后,她看着任逍遥的眼睛,一字一顿得说道:“你连自己的爱人也保护不了。”
江雨梨的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任逍遥的心口。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在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中挣扎。她一直都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才害的姬玄那样好的人永远离开了她。这样的想法已经成为了任逍遥心中的死结,无法解开。胸口一阵阵的发闷,本以为自己已经宠辱不惊,不会被任何外物所影响的任逍遥此时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口血压在嗓子眼里,似乎随时都可能喷出来。
“而我不一样,我必须要保护我的爱人。”
江雨梨的眼睛泛着猩红色的光。
“我恨死你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
随着江雨梨的这一声娇斥,包围着任逍遥的三个黑影开始对任逍遥展开了围攻。几乎是同时,任逍遥的手中出现了朱雀断月刀,刀锋带着火舌横扫而出!
冷血天师,不是说任逍遥有着一张冷脸,而是在过去的日子里她靠着自己的一双手诛杀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邪祟,不论善恶,非人者,一律诛杀。战斗对于任逍遥来说已经不是一种技能,而是本能。
哪怕再广阳市受到锁龙桩的压制,任逍遥手中的长刀依旧挥舞的虎虎生风,骇人的烈焰在空中纵横激荡,朝着三个黑影狂卷而去。
三个黑影互为掎角之势,联手围攻任逍遥。然而他们选择的战场实在是空旷了些,任逍遥的刀法可以发挥到淋漓尽意,一敌三,也并不算吃力。
只见她纵身一跃,躲过了扑面而来的黑影的一爪,随即挥刀转身。与此同时,左手掌心腾出火焰,化作一章火符直奔向黑影而去。黑影躲避不及,给那火符蹭去了一角,随即一阵沙哑的尖啸便在天台上传开了。
不过这个黑影受伤之后,其余两个立马欺身而上,掩护自己的同伴。这套作战计划行云流水,每当有一个黑影受伤之后,另外的黑影就会掩护他,显然是想以车轮战术对付任逍遥。
初步的接触之后,三个黑影已经明白了哪怕它们联手也不可能是任逍遥的对手,于是三个黑影也并不和任逍遥死斗,都是一沾即走,牵制着任逍遥,就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
江雨梨在一边舔着棒棒糖隔岸观火,时不时的还要煽风点火开一阵嘴炮。
“学姐呀,你说你还需要多少时间呢?”江雨梨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任逍遥。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吴象的脑袋,笑着说:“呐,你要是不够快呢,只要天一亮,我就会把他们都杀了,嘻嘻。从这里摔下去的话,好像会死的很惨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只烈焰朱雀在任逍遥的刀刃上煽动了翅膀,火焰包裹着刀身正砍过一个黑影的身体。刀锋滑过空气时有破风之音,而那黑影也应声被任逍遥砍成了两半,在凄厉的尖啸声中化作一缕青烟。
原本三个黑影就不是任逍遥的对手,现在折损了一个,在任逍遥的步步紧逼之下,迅速落入了下风。
即使如此,江雨梨仍旧是不慌不忙的。她好像对战损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还是轻笑着说:“我想要学姐你呀——”
娇俏的语气突然转冷,带了些阴森和恨意:“想要你的命。”
女人的直觉在有的时候是很玄妙的。比如说在江雨梨控诉世界不公的时候,任逍遥并没有什么直击灵魂的感觉,但当江雨梨说到恨她的时候,任逍遥却觉得江雨梨对她是深入骨髓的恨。
但任逍遥在此之前,确实与江雨梨并未有过多的交集。她这样刻骨铭心的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呢?这一点让任逍遥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是与江雨梨有关系的人曾经因为倾城灵协的活动而丧命,那也不太对。任逍遥基本上接触过所有意外事故的资料,并不记得和有什么人和江雨梨有关系。
这样想着,任逍遥也不再迟疑。她将断月刀举过头顶,一只火凤便在她的身后陡然出现。这朱雀长鸣一声,与任逍遥的刀光合并,一股热浪便在任逍遥的周围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