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市法医中心。
吴象已经全副武装穿戴好了隔离服,跟着任逍遥往解剖室,对两个受害人的尸体进行再一次的检查。接待他们的是同在专案组的法医秦笙笙。
接到任逍遥电话后,秦笙笙就马上把两具尸体从冰库当中拖出来解冻了。现在尸体融化的情况刚刚好,可以接受再一次的检查。
秦笙笙的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法医了。她的父亲就是广阳市首屈一指的法医工作者,她承父亲的衣钵,虽然才入行三年,便已经是一个优秀的法医了。
隔着厚厚的口罩,秦笙笙介绍道:“这两具尸体都表现出明显的极限性窒息征象,不过到现在我们也没找到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窒息。”
秦笙笙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任逍遥的脸色。虽然隔着口罩看不到任逍遥的表情,但任逍遥的眼神一直很冷淡,并没有透出哪怕一丝丝的不满。秦笙笙暗中长出了一口气。且不说任逍遥的态度如何,就是秦笙笙自己,对眼下的结果也是极其不满的。到现在为止,这两具尸体的法医学鉴定报告上仍写的是“死因不明”,而他们也只能怀疑是窒息而死,却迟迟找不出最重要的证据。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笙笙复杂的情绪波动,任逍遥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你不用有太多负担,如果是普通的案子,就不会需要让我来查了,来吧,让我们看一看尸体。”
周大壮的尸体已经被法医进行了缝合,此时看起来已经能算作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吴象围着周大壮的尸体转了两圈,突然眼睛一亮。他把头凑过去,在周大壮的脖子的位置盯了足足三十秒,随后,他赶忙走向谢坤的尸体,在同样的位置仔细的观察。
“有什么发现?”任逍遥知道,吴象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过了大概一分钟,吴象才发出了“嗯”的一声,他直起身来,笃定的说道:“这两个人,都是淹死的。”
“淹死的?这怎么可能?”比任逍遥先出声的是秦笙笙。在任逍遥带着吴象和白夜两个人进来时,她便打量过这两个人。因为这是秦笙笙第一次见吴象和白夜,她便以为这是任逍遥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支援专家,只不过她当时觉得,白夜要比吴象看起来更像是法医。
听说吴象说人是淹死的,秦笙笙不太相信,毕竟淹死的人是有比较明显的特征的,这在法医面前是根本无所遁形的。
吴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过此时戴着口罩和手套,吴象的手举到一半便放了下来,他说道:“这个……我没法跟你解释。”
吴象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的发现与法医工作无关,甚至和科学都没关系,所以是真的没法跟她解释。
吴象转过头,对任逍遥和白夜招了招手。
“虽然这俩玩意儿都烂成这样了,不过你们看,这里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顺着吴象手指的地方,秦笙笙自然是什么蹊跷都没看到,而白夜和任逍遥都看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痕迹。
“这是……阴气留下的痕迹?”任逍遥擅长的是战斗,对于验尸不算是个中行家,面对这样小的痕迹,她不敢笃定下结论。
吴象则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绝对是。”
接着,他又指出了几处相同的痕迹,说道“你看这几处,在这两个尸体上都有。你看这个形状,你们觉得像什么?”
吴象说着,还用手给他们比划了一番。
白夜说道:“有东西掐着他们的脖子!”
“就是这样!”吴象点点头。尸体上零散的痕迹基本上围绕尸体脖子一周,正好吻合一个人的手掌握住人的脖子的时候的痕迹。“这个东西把他们丢进了血池里,所以这两个人才会浑身溃烂,死因却是被淹死。”
到这儿,秦笙笙要听不下去了。她原以为吴象是有什么高见,却没竟然是这样不着边际的胡话。她忍不住插嘴反驳:“这两个尸体虽然高度符合溺死征象,但他们胃内都没有溺液,不可能是淹死的!况且他们的舌状软骨也是完好的,也没有严重的皮下出血,怎么可能是有人拎着他们的脖子呢?根据尸体的尸斑判断,尸体在死亡后根本就没有被移动过,照你的说法,它们是死后被捞起来放到床上的?怎么可能没有痕迹?”
面对秦笙笙连环炮一样的质疑,任逍遥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得知道,这案子能到我手上,它就不是一件正常的案子了。”
任逍遥毕竟是专案组的负责人,见她为吴象说话,秦笙笙也只好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只不过看向吴象的眼神里,多了些鄙夷。
吴象倒不在意秦笙笙的鄙夷,他接着说道:“这是十八层地狱中的第十三层,血池地狱。专门惩治歪门邪道之人。这群人都是赌徒,算作歪门邪道也不算冤枉他们。唯一的疑点是,他们死的太快了些。”
凡是被投入血池地狱的人,通常是尸骨无存,化为血水成为血池的一部分的。这两个人的身体腐蚀情况还不足以致死,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是少见的淹死在血池里的人了。
吴象意识到,这一次,狱海崇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是一个双向讯号。一方面它意味着吴象或许能够更快的抓住对方的马脚。而另外一方面,这也预示着,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
“我想,我们有调查的目标了。”吴象说道。
目前的两个被害者除了是邻居之外,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聚众赌博的赌徒。将这两条加起来的话,吴象简单推测,这个凶手的位置一定距离这两个受害者不远。这个凶手明确地知道此处有一个黑赌坊,且了解到底有谁参与了赌博。
“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去过这个地方!”
任逍遥的声音淡漠而坚定。
为了更深入的了解阳明县黑赌坊的情况,任逍遥打了个电话给李想,叫他出来面谈。李想还在纳闷任逍遥为什么不与他在局里见面,等见到任逍遥身边的吴象和白夜之后,李想顿时领悟了。
“周大壮是明阳县窝点的核心人物,他警惕性很高,一般到他这的都是有人牵线的,所以人员相对好排查。”
应任逍遥的要求,李想把明阳县窝点的相关资料介绍给他们。根据李想已经掌握的资料,经常活跃在明阳县窝点的一共有二十一人,基本上都是明阳县或者周边区、县的居民。偶尔也有一些“散客”出入,但也都距离这里不太远。
“那这些人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任逍遥看着眼前的资料追问。
“这……”李想叹了口气说“咱们一般都是蹲窝点,他们要是不来,我们也不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个人有点反常。”
李想说着,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剃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一双下垂眼,满脸的褶子,看起来萎靡又邋遢。
“这个人叫翟三,是明阳县窝点的常客。但是我们已经大概两个星期没有见过他了。”
李想介绍道。
这个翟三是个老赌徒了,根据李想的观察,他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去周大壮的窝点参与赌博。这个人赌瘾很重,之前因为赌博已经被抓进看守所教育过四五次了,每次出来照旧赌博。就这样一个老赌徒,半个月没出入赌场,确实是有些奇怪。
“关于这个人,你们还了解别的情况吗?”任逍遥问。
虽然背景调查不在李想的工作范围内,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很难只用一个“负责”来概括。听到任逍遥询问,他便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给任逍遥听。
翟三今年五十六岁,是个鳏夫。小时候父母就死了,他是跟着他的哥哥们长大的。只可惜前几年他的两个哥哥也相继去世了,所以现在他独自生活,平日里靠在垃圾站附近收收废品为生。因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他每三五天攒上一笔钱,就全都拿去赌博了。
“上没父母,下无子女,中间还没老婆兄弟,这人也是够毒的。天煞孤星吗?”吴象感慨道。
“那你是怎么看的?”任逍遥询问吴象的意见。
“我觉得我们得去看看这个人。”吴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