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自小伴着姜媛长大,心思又比秋儿细腻,稍一思索便知道姜媛说的是谁,不由心中一酸,“夫人,您提她做什么?若不是她,狄家也落不到如今这个地步!您也不必受这些委屈!她已经回宋家好些天了,若她真在乎狄家死活,这么多天又怎么会不管不问?”
夫人明明是高门闺秀,便是嫁入宫中也是够格的,可为了嫁入狄家,她舍了身份,气坏了老爷老妇人,辜负了一家老小的希望,虽换来了狄家的尊重,可在姑爷心里,未必如那个一力将狄家推入地狱的宋南瑾!
姜媛目光微厉,“婉容,不许胡说!”
姜媛素来温柔,如此严厉,分明动了真怒,婉容抿了抿唇,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跺了跺脚,转身出门去了。
姜媛望着她的背影,微微闭眼,回过身时见着巴巴看着她的石头,不由笑了笑,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去小厨房吃点东西吧,忙了好一会,也累了吧。”
石头肚子咕噜叫了起来,脸上不由一红,下意识看向里屋,“那……”
“晋渊那边我守着。”姜媛微笑,“等你吃饱了便来换我,接下去还得劳烦你守着晋渊,可得吃饱了。”
“那、那我一会就回来。”
“去吧。”
姜媛目送石头出了门,这才走进里间,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狄晋渊,一股委屈与难受蓦的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她慌忙扭头擦掉眼泪,待没有泪痕了才走过去,为他掖了掖被子,低声道,“渊哥哥,你得好起来……若你不好起来,谁来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
云州的雪停了,京城的雪还在下,飘飘洒洒恍如鹅毛一般,将整个京城铺染的雪白一片,半点黑暗也无。
孟知薇斜倚着窗栏,饶有兴致的望着窗外的大雪,唇角含笑,颇得趣味一般,“白芷你看,这雪下的可真有趣。”
白芷捧着大氅过来,忙劝道,“大夫人,雪天夜寒,您可得保重身体。”
孟知薇浅笑吟吟,“哪里就冷了?我怎么不觉着?”
“大夫人您最是心善了,也要多心疼心疼奴婢,不然老夫人见着了,可是要责罚奴婢的。”白芷赔着小心道,“便是二公子回来,他也要怪罪奴婢的。”
孟知薇脸上笑意更浓,嗔看了白芷一眼,“他最是宽厚仁慈,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怪罪你们?”
白芷心里想着二公子冷静淡漠,何时与宽厚仁慈搭的上关系,怕也只有在大夫人的眼底才是这般,虽是如此想,她却连声附和道,“大夫人说的是。”
孟知薇脸上笑容更浓,顺从的让白芷将大氅披在身上,“说起来,他也该回来了吧,雪这么大,也是辛苦他了。”
“九皇女出事,二公子无论如何会赶回来的,大姑奶奶当年几乎是用命换了二公子的性命,如今大姑奶奶不在了,九皇女又是她唯一的独养女儿,二公子怎么说都不会不管的。”白芷赔笑,“还是大夫人思虑周全,知道二公子惦记着九皇女,特地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也全了二公子的忠义之心。”
“我是九皇女的表嫂,自然是记挂着她的,可惜我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事,也就只能帮着传传消息了。”孟知薇笑意愈发明媚,半点阴霾也无,忽的想起什么,“对了,你姨妈可传了消息过来?让她办的事,如何了?”
白芷下意识环视四周,见无旁人,这才小声的道,“我姨妈已经找了几个街头混混,让他们一直盯着那边的行踪,一有机会便出手,大夫人放心,那些混混都是本地人,都是有根底的,收足了银子,也不知道跟京城这边有关,最是安全不过,而且我姨妈也传了信过来,说是那位风评也不如何好,得罪了不少人,就算她出事了,别人也想不到我们身上来。”
“我都不识得她,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孟知薇笑了起来,清凌凌的瞥眼过去,“你这话说的糊涂。”
白芷一个激灵,连忙赔笑道,“大夫人说的是,自然跟我们是没关系的。”
孟知薇满意一笑,低头嗅着旁边开的正盛的蔷薇。
白芷凑趣道,“这蔷薇还是花房里特意培植的,引了温泉水,又用了价值不菲的玻璃做顶,最是温暖舒适,所以这大冬日里才开的出这样绚烂的蔷薇,二公子心里敬重您,知道您喜欢蔷薇,日日让人送来最好的。”
孟知薇唇角含笑,笑意更浓,“倒也罢了,也不枉我为他谋算那么多。你让你姨母多尽点心,那样小门小户又不成体统的女子,如何能进的了我家家门,我们侯府,也该有个能支应里外的女主人才是。”
“大夫人说的是。”
好不容易服侍着孟知薇睡下了,出了门,白芷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面上闪过一丝畏缩与惧怕。
如今的大夫人,愈发难以捉摸了,也愈发让人害怕了。
她不由有几分想念当年的大夫人,虽也是穷乡僻壤来的,处处露着怯,藏着拙,可到底还是心存善念,也不是不好服侍的,可自打大公子去了,她的脾气也愈发古怪,看着娇怯可怜,藏着的却是狠毒。
砰!
凛冽寒风刮起哪里的枯枝,发出碎裂的轻响,白芷白芷心头蓦然生出一丝寒意,匆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敢再乱想什么,慌忙退了下去。
她却不知道,屋顶上有道人影一闪而过,转瞬就消失在夜色里。
……
一辆马车在深夜里匆匆而行,封的严严实实,却是一点光也不露,只是间或间发出砰砰响声,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撞着,却怎么撞不破看似脆弱的马车。
赶车的人头也不回,面无表情。
……
夜色很快过去,黎明终于到来。
雪后初晴,冬日清晨的阳光,清冷而耀眼。
一只雀鸟站在树梢之上,浅吟低唱,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