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君虽不管事，却也是齐家实打实的老祖宗，桂嬷嬷又是她身边最重要的心腹，桂嬷嬷一出面，便是齐关氏也不敢违背，伤心的望着面色平静的儿子，“你居然用老祖宗压我，你眼底当真没有我这个为娘的了！”
齐封奕轻叹了口气，侧头看向桂嬷嬷，“嬷嬷先回去，我与我娘再说两句，我娘待会便去祖母那里。”
桂嬷嬷忙道，“听二公子吩咐。”眼角余光扫了眼一脸气怒的齐关氏，心里暗叹了口气。
老祖宗说的一点没错，老夫人就是个傻的，偏生运气好，生了一个好儿子。
桂嬷嬷向齐封奕与桂嬷嬷施了一礼，这才离开，齐封奕挥退众人，这才看向齐关氏，沉声道，“娘，你可知舅舅年初做了什么？”
“他一个户部郎中，能做什么！”齐关氏怒气未消，“都这个时候，你还攀扯你舅舅！”
齐封奕声音平静，“舅舅送了十个美人于楚王，还有三万两银票。”
齐关氏面色微变！
她性子柔弱，却也是关家千金，嫁的又是定国公府，执掌中馈这些年，也知道三万两银票是多大一笔银钱，再加上十个美人，傻子都猜得出了关家是打算巴结楚王，巴结楚王倒也罢了，关家虽有爵位有官职，到底不是什么大户，哪里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想来其中定有猫腻。
齐关氏好一会才勉强道，“你舅舅也是想关家兴旺，关家好，对你也有好处。”
齐封奕长眉微拢，也不说破齐关氏的心思，只道，“且不说陛下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也不说关家娘可知道，那十个美人是哪里人士？”
齐关氏有些烦躁的道，“左不过杭州船娘，或是扬州瘦马罢，又能是哪儿的！”
这两处离京都近，常出美人，又是极负盛名的风月之地，齐关氏自然而然的便想到这两处。
“是北戎女子。”齐封奕目光锐利，含着一丝冰冷寒意，“舅舅虽与她们重新做了户籍文书，又想法子隐瞒，到底不能十全十美。”
齐关氏心里一惊，腿一软，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北戎与大雍接壤，素来纷争不断，尤其是这两年纷争尤其多，便是齐关氏也能猜出北戎的狼子野心，可这时候，自家兄长却将北戎的人送进了楚王的府邸！
这里面存着什么纠葛，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他、他怎么敢……万一被捅出来，万一被陛下知道……奕儿！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舅舅一定是被人哄骗了！”
齐封奕摇摇头，“户籍是张管事亲自去办的，他自小便是舅舅的伴读，对舅舅忠心耿耿。”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张管事性子谨慎，素来是个妥帖的，办起事来一点痕迹不露，便是我一开始也是不知情的，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露给我的，娘可猜的到，这故意露给我的人，是谁？”
齐关氏脸色煞白，心里生出一丝不祥预感，“是、是谁？”
“四皇子。”
齐关氏一呆。
齐封奕看她一眼，继续道，“四皇子比楚王还大一些，两人出身相仿，年岁也相仿，论起来，纪王的母妃梁嫔比楚王母妃张嫔还得宠些，而且张嫔早就故去，可这两年，楚王不仅率先封王，便是陛下也更重视楚王，纪王心中难免不平，他查出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齐关氏喘了口气，猛地一把拽住齐封奕的衣袖，“奕儿，你帮帮你舅舅！”
齐封奕望着神色急切的齐关氏，微微闭眼，压下心底几分情绪，“我会帮，但下不为例。”
“是是是，我一定督促你舅舅，让他谨言慎行！”齐关氏忙着替兄长背书，却没在意独子眼底的情绪，“你舅母就在后面，我这就去寻她说话。”说罢，急急转身离开。
齐封奕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抿唇，压下心底复杂翻涌的情绪，果断转身，“备马。”
齐五亦步亦趋，“主子，去道观？”
老国公爷今年身体愈发不好，大半年都住在无方观修身养性，他若在家中，家里也闹不出这样大的动静。
齐五忍不住看了眼齐关氏的背影，心中有几分发恼，还有几分愤然。
老夫人心里光惦记着关家，却也不问问纪王为何告诉主子，主子为了堵住纪王的嘴，要花费多少精力！老夫人从来都是如此，仿佛关家好，齐家定然便好一般！
“去纪王府。”齐封奕淡声道。
齐五一怔，“去纪王府？主子，纪王殿下故意将楚王与关家的交易告诉您，存的就是想拖您下水的心思，如今太子殿下身体愈发不好，您现在帮纪王……”
“谁说我帮纪王？”齐封奕挑眸看去。
“啊？”
“他无非是想利用我打压楚王，可有些事情，我不好出面，他却是可以查的，他的封地离荆州并不远，若我记得没错，荆州都指挥使便是他举荐的。”
齐五怔了怔，忽的了然，“主子想通过纪王殿下去查荆州的事？可纪王素来谨慎，又最是小心圆滑，如何会冒着与楚王撕破脸的风险，去查荆州的事？”
“荆州之事，可大可小，如果不查，不过是一个县丞失踪的小事，如果查，不仅是荆州地界翻了天，更有可能震惊朝野，彻底拉下楚王，这样好的事，纪王便是再谨慎，也不得不动了几分心思。”
齐五恍然，“所以主子您是故意被纪王威胁？故意替纪王办事的？”
他猛地兴奋击拳，“是了，这样既能堵住老夫人和关家的嘴，又能解了关家的困局，最重要的还能利用纪王彻查荆州之事，如此一来，一举三得！不对，楚王颇受陛下信任，楚王倒了，纪王虽然检举有功，可必然伤了陛下的心，纪王本就不受宠，日后的后路也算是绝了大半！”
齐封奕神色淡淡，目视远方，目光悠远而透亮，仿佛看到了极远的未来，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落在不远处一点红梅之上。
红梅嫣红，清雅娇艳，恰似佳人。
天边暮云翻涌，隐约间让人恍惚觉得翻云覆雨之手在上苍旋转，转起苍穹风云，不动声色间，风云将起，天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