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唱的不错,夫人有赏,下次若有喜事,必少不了的。”
班主连连点头哈腰,下头的人忙着收拾箱笼,没过一会儿,便往平南伯府门外走去。
谁也没有瞧见,那个哑巴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城西的安贵街上,处于东侧的一处大宅子,上头写着两个大字,“刘府。”
这处宅院虽眼瞧着是新建的,可从外头瞧着那气派已非同一般,几乎占了街道一半的围墙,门前还立着一扇大屏风,并着两个威武的石狮子。
这样的规制若非郡侯,那便是逾矩,可在这府邸门前随随便便就这么立着。
一个人脚步急快地到了门前,那门房倒似是认识一般,不多时便请他入内了,细看面貌却正是全喜班唯唯诺诺的哑巴,此刻脸上慌张害怕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淡定的从容和冰冷。
进了门,往左侧走去,左拐右折对这院子很是熟悉的模样,进了一个院落,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嬉笑声。
门口侍立的侍卫瞧见来人,随后便抬手敲了敲门,“主子,木先生到了。”
里面的嬉笑声停了下来,不多时打开门,那哑巴走了进去,抬起头来,正位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面容瞧着虽然并不难看,却多带了几分阴鸷,让人瞧着心中甚是不舒服。
而一旁立着的美婢身着轻罗纱衣,恭敬而立,脸颊上还透着一抹红晕,妩媚风流。
“可瞧见了?”那男子正是刘权,其叔父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琼,只听他神色淡然地发问,下头站着的哑巴便点了点头。
随后一旁的美婢便取来纸笔放在一旁,那哑巴没有多说什么,执起笔墨便写了起来,刘琼静坐在一旁等着,轻轻地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祖母绿的扳指。
那哑巴虽不会说话,但写起字来却是笔走龙蛇,唰唰飞快,不过一会儿,就写满了两张纸,刘琼目光落在那纸上,眉头微动。
随后不过一会儿,那哑巴便停了手,将手中的纸张恭敬地奉了上来,刘琼接过纸张翻看起来,看了一会儿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居然发现了你?”
那哑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眸中也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来,他确实是个哑巴,不过耳朵却是甚好,他不能说话,却有一项本事让刘权将他召为门客,那就是能通鸟语。
刘权将他收入门下,做些隐秘探查之事,此番便是去查探明玥,谁料居然不过片刻就被明玥察觉出来,这在他的过往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连他也忍不住惊奇。
刘权眉头皱了皱,随后将下面的内容看下去,瞧着明玥只是发觉不对,却并未对他起疑心,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眸中便是一阵冷酷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知道知道吧。”
木先生恭敬地点点头,随后跟在刘权身后往门外走去,转出院落,再行几步,便到了一间偏房之中,瞧着不甚起眼,推开门里面的摆设也不过中规中矩。
只瞧刘权走到墙壁之前,伸手掀起了挂在墙上的美人图,这才发现背后另有机括。
机括按下,黯哑的声音转动间,一侧暗门缓缓开启,他转身进了门,里面透出一股封闭的气味来,隐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刘权二人走进暗门之中,里面似乎有人听见动静,骤然一惊,发出些许动静来。
那暗室之中虽然阴暗封闭,大白天还点着灯火,却布置的也算不错,刘权伸手撩起珠帘,望着里面的人,缓缓笑道:“美人这几日过的可好么?”
里面的人缓缓扭过头来,一张美丽的脸上全是木然的神色,看见刘权之后,眸中神色动了动,压抑不住的恨意流淌出来,仔细瞧那面容,竟是失踪已久,已经死去的程婉婉!
她身姿依旧窈窕,只是形容却十分憔悴,肚腹也已隆起,竟是有孕的模样。
刘权走进房中,脸上闪过几丝爱惜的神色来,瞧着她的肚子,笑了起来,“本公子到底是疼你的,只要你不闹腾,安生些自也就是了。”
程婉婉神色不动,仿佛一个泥雕木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刘权见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还当那个苏钰肯来救你不成?在他心里,你早就死了,他如今有如花美眷在旁,怎还会记得你这样的已死之人,残花败柳?”
听见这话,程婉婉木然的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眸中也聚起几抹泪光来,却死撑着咬牙不肯开口。
见她这般倔强的模样,刘权心中大恨无比,冷笑两声。
转过头来看向哑巴,哑巴会意地将手中的纸张交给了他,他向前两步,伸出手来攫住程婉婉的下巴,眸中尽是痛恨和疯狂的恼怒。
“你看看,这是什么?苏钰早就当你死了,便是你不死之时,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你在他心中,不过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罢了,世子妃早就娶过门了,你还在这里想着他,他早就不记得你了。你这么深情,他却从来没有惦记过你,这滋味如何?是不是痛不欲生?”
狠厉的话语一字一字传入程婉婉的耳朵中,她脸上的情绪开始逐渐崩溃,眸中的泪光也越来越多,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崩溃和慌张的神色来。
“不、不……”颤抖呢喃的声音溢出唇瓣,程婉婉在他手中挣扎着想要挣脱,伸手捂着耳朵不肯多听。
刘权大怒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之硬生生地掰了过来,厉声道:“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他的世子妃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陪着侯夫人一道看戏吃饭,那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算个什么,不过是他玩完就丢了的人罢了,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对本公子的疼爱视若无睹,若非这个孩子,你当本公子愿意留着你!”
程婉婉痛呼出声,他阴毒的话语不住地响在耳畔,终于忍不住哭叫出来,“啊——”
阳光明媚的地方,终归有阴暗潮湿之地,这尖叫声响彻在暗室之中,却连那偏房的门都没有出去。
外面的人一切照旧,明玥回了毓熙院后,依旧在思索这桩事,折柳和玉笛瞧着奇怪的紧,却也不敢打扰,自去收拾拾掇自己的东西。
明玥想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这才回过神来,舒了一口气,多想总是无用,倒不如做些实在的。
她端起茶盏,饮了两口之后,到了午后便见祥安苑的人来禀,说是苏铃过些日子想要在府中开诗社,邀京中贵女来侯府宴饮。
明玥挥了挥手,懒得理会此事,便叫瑞婆子下去自办。折柳和玉笛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心中很是不满。
真是猫批老虎皮,没有自己还抖威风,这简直就是请了个大爷进门。
祥安苑得知了消息,苏铃这才算颇有几分适意,料想明玥也不敢推辞,只是话头传到南园的时候,苏锦却老实不客气,拿着别人的钱请客,倒是给她能耐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敢情大房是个貔貅,只进不出,苏雷和苏铎都领着差事,这俸禄一毛钱没进,只从南园和侯府往里头刮钱了!
孟氏无奈地叹了口气,简单的核算了一下,约莫一百两银子便能足够了,侯府五十两南园五十两倒也算不得多,只不过……要节俭开支,就只能从别的项目上省了。
苏锦瞧着算盘,当即便发话叫人去祥安苑传话,“这请客宴饮可以,只是这后一个月的鲍鱼人参汤就不能送上了。”
这一家四口胡吃海喝,当侯府和南园是钱庄不成!
话传了过去,苏樊氏气了个半死,想去找苏夫人哭诉,也没了由头,毕竟明玥和孟氏已经答应了苏铃做客宴饮了,心头还有几分后悔,早知道便不这般做了。
苏铃却一直欢喜的紧,她进京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自己做东请过旁人,今日也终于轮得到自己出风头了。
她当即便欢天喜地地叫人去下帖子,日子便定在大后日,接着祥安苑上下便忙碌起来。
很快便到了宴请之日,来的人倒是不少,便是中书侍郎家的女儿,左徒家的姑娘,明珊竟也到了,只不过奇怪的是依照苏铃办诗社的规格,夏国公府怕是不放在眼中的,偏夏二姑娘竟也亲自来了。
明玥得知消息,奇怪地挑了挑眉,随后倒也没说什么,南园之中苏镶被禁足,苏锦托自己事忙自然不去,瞧着那花园子里人倒是不少,热闹不已。
“原来侯府里头竟是这般模样,我还从来没来过呢?”中书侍郎家的谢姑娘笑眯眯地说道,不无赞叹地看着镇南侯府的建筑。
镇南侯府侯爷没有嫡亲女儿,而南园里头苏锦从来不办这等宴饮,而苏镶却是赶不上办,是以倒让苏铃开了先河,也实属例外。
苏铃得意地笑了笑,差点脱口而出,以后这就是我家了,顿了顿才笑着道:“这听说是当年武宗皇帝亲自下旨修建的呢。”
镇南侯府起于太祖时期,在武宗皇帝手中达到了鼎盛,当时的侯爷为救武宗皇帝折了性命,而当时的侯夫人立撑侯府当家,将当时年幼的小世子抚育成人,更是国之栋梁,是以便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谢家姑娘闻言轻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来参加这宴会本是闲着无趣,与苏铃并无多少交情,听见这话心中只道,这般得意,又不是你家的房子?
苏铃却没想那么多,得意地扭过头去与众人说笑,申家的姑娘也到了,她的心态更奇怪,不知道怎么说为好,苏铃的哥哥是凭借她兄长的面子才进了校尉营,可申家却远远没有苏家体面,更何况这百年侯府的气派了。
她心中泛酸,面上却淡淡地道:“苏姐姐瞧着倒是这几日气色都不错了,前两日怎生不在府中?”
苏铃扫眼看了一眼众人,见在座的女孩大都是中等品级官员的女儿,若要搭上平南伯府这样的伯爵之家,若是平常宴饮倒也罢了,可洗三礼这样的除非关系颇近的人家,其他人便是想去也去不得的。
虽然从这一点上也侧面反映出,薛夫人真的是在京中贵妇圈面子人脉都颇为广泛,洗三礼上去的人都坐了好几桌。
她故作无奈地笑了起来,道:“我原是想呆在家里头的,可平南伯夫人却下了帖子来邀我们去伯爵府参加洗三礼,是以便出了门,你送消息来的时候,我可是不知道呢。”
申娴动了动唇,面上果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来,却被身旁一个瞧着甚为貌美的女孩拉了拉,这才硬邦邦地坐下不开口了。
她身旁的姑娘便是工部侍郎顾家的嫡女,生的花容月貌,可与玉琳郡主比肩的顾凝儿。
顾凝儿一身挑线织锦裙子,穿的一身鹅黄,瞧着更是娇俏动人无比,杏眼微动,便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侧眼看着苏铃,瞧着她身上的料子虽好,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忍不住心头得意。
“苏铃姐姐素日忙,今日能带我们来逛一逛这花园子,就是了不得了,我们就别说她了。”
苏铃见她开口打圆场,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适意,微笑着点了点头,张罗着众人入座吃果子。
新鲜的果子端上来,众人斯斯文文地吃着,没过一会儿夏月嫣便到了,众人心头疑惑,赶紧起身去迎。
只见夏月嫣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而来,还未走近,就瞧见她发上的琉璃华胜步摇趁着乌墨似的长发,显得几分出尘气质,偏身上还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衣料华贵,整个人便是一股尊贵而不失清秀的韵味。
缓步而来,似一朵袅袅盛开的莲花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就目不转睛。
她走上台阶来,挥手叫丫头们都退到一旁,笑着道:“是我来迟了,众位姑娘莫要见怪。”
众人笑眯眯地客气,怎敢见怪?见她刚一立定,便瞧着侯府的园子赞叹道:“怪道镇南候是百年世家,这般的园子就是我家也比不上。”
夏国公府是新贵,不比镇南侯府积年累月的名声,见她这么一说,众人更是把羡慕和赞叹的目光投在苏铃身上。
苏铃本是对夏月嫣的到来还有几分疑虑,怕她拿着自己的身份倒抢了自己的风头